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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秦平若是知道王子腾现在的心中所想，定是要斥上他一句“迂腐至极”!
在他眼中，再好的地图，若是不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而只是藏着不让人看的话，那便是宛若无用鸡肋!
如此，弃了又何妨
再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图后，秦平便是指了指堪舆图上的一处城池，对着二人问道：“金人攻势势如破竹，两日便已是破了辽国上京，连辽国皇帝也被迫逃去西京大同了，你们对于接下来的辽金战事如何看”
这个问题有些大了。
王子腾看了旁边的贾季一眼，见其拱手主动让贤，便是斟酌着回道：“金人战力实在可怖，辽国上京也是天下有名的坚城，却也挺不过两日。学生觉得，金人接下来定会仰仗骑兵之利，侵略如火，进一步进逼辽国中京，消灭辽国有生力量，蚕食领土，掠夺更多人口和财货!”
这话没什么出奇，秦平也只是轻点了点头复问道：“多久时间呢？”
“学生认为…不出两年!”
秦平闻言一顿，不置可否，只是看向了王子腾旁边的贾季，问道：“你也是这般看法吗？”
贾季见两人目光看来，略微一顿后，便轻点了点头，不过他也补充道：“攻势不会停下，这是一定的，但时间上却可能还会拖得更久些。”
“怎么说”王子腾眉头顿时一皱。
“金人战力虽然强绝，却人口稀少，本部核心兵马不过几万之数，剩下的部队中则是夹杂了大量渤海人，奚人，甚至是汉人!
这些人战力不如金人，意志更不如金人，如今才克辽国上京，鲸吞一块人口富庶之地，还没来得及享乐一番，若要再攻，说不定便要在军中引起不小的乱子。
所以晚辈认为，金国朝廷定要暂且缓下来，安抚人心，同时慢慢消化其中精华，建立，完善自己的国家制度，以增强根基。”
这番分析有理有据，又全观大局，让一旁的王子腾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秦平也缓缓额首道：“那你认为，还会拖上几年呢？”
“三年之内，辽国或许还能喘息苟且，但五年之内，这地图上，恐怕便是再也看不到辽国了。”
这话一出，其余二人顿时相顾一眼，陷入久久沉默。
良久。
秦平方才抬起头静静看着贾季，“再说说你那日在画舫上的未尽之言吧。”
果然是在画舫!
贾季此时听到这话，也不由暗叹一句“常在画舫走，哪有不湿鞋”，随即便是陷入沉思。
未尽之言
指的便是那位徐公子所问的那句“国朝该如何去做”吧？
所以很快，贾季略微一想后，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摇头道：“其实那日的回答，也不存在什么未尽之言，此事说到底，无非便是让辽国亡得再慢些，再多消耗些金人的本部兵马，而国朝革除积弊，整顿兵马后，准备迎战便是。”
“革除积弊，整顿兵马…话虽轻巧，却又是何其难也”
一旁的王子腾闻言，也是轻叹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身为京营节度，朝廷大员的他，自然深知如今的大齐，积弊缠身不说，兵制也败坏到了极点……
不然，又岂会连江河日下的辽人都打不过
如此情况，也不是没有人想去改变这种情况，可无论是谁，在碰了一鼻子灰，甚至是危及到了全家的身家性命时，都是不得不收回了手。
这里面的水实在是太深了些，所触碰到的利益大网也过于广泛了些，甚至可以说，这些积弊如今已与大齐的血肉生长交融为了一体!
便是豁出去，不顾反弹的粗暴去切，先不说能否除去其中积弊，只怕如今的大齐都要一个不小心……就此散架掉了吧？
这种事，便是如今的圣上，都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小心翼翼的去做，还不一定能见到什么成效!
难，太难了!
王子腾此时心中郁郁，也发出了相同的感叹：“何其…难也!”
“难…便不去做了吗!”
秦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将王子腾从低沉的情绪中激了出来。
他顿时哑口无言，却见秦平的目光压根就不在他的身上……
…
贾季见对面的老人喝了一句后，便是一直盯着自己不放，心情顿时也不是很好，感到有些无语。
好好好。
话都让你们俩说完了，此时却要我来承担
不过见秦平的目光愈发锐利，贾季心底也莫名感受到了一丝沉重的压力。
毕竟是当朝阁老，国朝重臣!
所以他也不得不顿了一顿，拱手回道：“确实是得去做。”
“那你又是如何做的？”秦平只是继续平静追问道。
“自然是读书练字，射箭练武……”
“不是要跑到东南避祸吗？”
听到秦平冷冷的声音传来，贾季的眉头第一次微皱了起来。
一旁王子腾的心也瞬间提了起来，生怕眼前这小子说出什么混话来，恼了秦平且不说，可别牵连到自己才好!
“好教秦老大人知道，每个人都每个人的活法，我便是去了东南，就不能为国家尽力了吗？”
果然，这混小子!
王子腾心头暗骂一句，刚要出声劝慰一旁的秦平，却听道其人冷冷回道：“弃了家国，跑去东南偏安，又能尽上什么力”
贾季闻言心里又是一堵，也不想在这话题上与这老头过多纠缠，便拱手淡淡问道：“大人今天唤我前来，便只是说这些无用的吗？”
“家国天下…竟是无用之物吗？”
贾季眉头皱得愈发深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自然不是无用之物!
但在下不过只是一介白身小民，连学都没进，所能做的，无非便是纸上谈兵几句，提供些自己的看法，除此之外，又还能做什么呢？
老大人难道是要强求我如同满朝文武一般，卧薪尝胆，夙兴夜寐，只为思之报国？
既如此，那还要食民之禄，端坐高堂的满朝文武干什么？
我自力更生，既不食民之禄，也从不欠他人什么，如今能在两位面前，说这些拿出去被人指着鼻子骂“误君误国”的话，便已是感念今上两位君父之恩，感怀两河千万黎庶子民!
不敢说什么“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的大话，却也可以自勉一句，是在尽力的做了!
老大人，您身为当朝阁老，朝野重臣，感念家国天下，我自然心中佩服万分，但您却也不该以您的标准，以满朝文武的标准来要求我!
此为刚愎自用之举，恕季难从!”
话音刚落，暂不提秦平如何，一旁的王子腾已是彻底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