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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月江过了二十五分钟就回来了,他提了点饭菜,还有一个行李箱,里面都是些衣服被子枕头什么的,看来这段时间是准备都睡在医院里了。
他在外面吹了风,估计稍微冷静了些,眼睛没有那么红了。
姜左手还动不了,陈月江只能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她吃饭。
他全程一声不吭,脸上也没表情,只有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睛一直静静望着姜左,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他盯得久了,姜左嘴里的菜都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她又吃了一口才笑着说:“怎么?我脸上沾东西了?”
陈月江还是盯着她,又把勺子伸到她嘴边:“没。”
“没有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陈月江不说话,等他一勺一勺喂完了,站起来收拾饭盒的时候才跟她说,“你有没有看过电视剧里那种很典型的杀人悬案。”
姜左挑了下眉:“什么?”
“就是在车子刹车上做手脚最后被警察认定为车祸事故的那种。”
姜左说:“我车子刹车没问题。”
陈月江说:“这只是一个比喻。
“好吧,”姜左说,“所以你想说什么?”
陈月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是相当平淡的口吻:“如果你这次出了什么事,我会让那个人偿命,不是保险赔一赔坐几年牢就能解决的事。”
姜左不禁笑了,她吐了口气,抬抬下巴,把陈月江招到身边来跟他说:“来,坐,姐姐跟你聊会儿。”
陈月江乖乖把椅子拉过来坐下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姜左是有点好笑的语气,“你人还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站着就想寻求私力救济啊?”
陈月江说:“我刚才回去看过法条了,你就算死了他也判不了死刑。”
姜左一时不知该不该夸这小孩行动力够强。
“那你就要把后半生都搭在这上面?每天寻思着怎么不动声色把人弄死给我报仇?”
陈月江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他十分笃定,十分坦然地说:“我只要想学,有的是办法。”
姜左点点头:“嗯,但我人还好好躺在这儿,交警判了对面全责,保险要赔,他自己也要赔点,大概率还要判好几年的。”
陈月江忽然扬起嘴角冲她笑了一下,他嗓音轻轻地说:“那只是你这次运气好,姜左。”
“运气也是人生游戏的一环。”姜左说,“我这个人的运气一直挺好的,再坏也就这样了。”
陈月江:“......”
姜左说:“你看你是不是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了,我人还活得好好的就开始盼着我死啊?”
陈月江低着头吐出一个:“我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想点别的。”姜左说,“想想明天煮什么早饭,想想你明天要上的课。反正我这段时间应该是不上班了,你没事了下了课可以过来和我聊聊天。”
陈月江哦了声,说好。
陈月江是个在思想上有点偏执的小孩,乍一看也许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他的想法在本质上异于常人。
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会顺着他原本的生长趋势越长越歪,为了不让他继续长歪,姜左才不得不讲很多以前的自己根本不会讲的那种大道理给他听。
因为姜左莫名有一种自己如果放任不管,日后社会上真会多出一个高智商罪犯的感觉,但她并不想看见这小孩变成那样。
总之她这么说了,陈月江也就没有再提过私力救济的话题,他把东西收拾了,在陪护床上简单铺了床。
有点晚了,病房要熄灯了,陈月江问她明天早上想吃什么,他早起去给她买。
姜左说随便,让他不用起太早,就在住院部门口随便买点就行了。
灯关了,陈月江爬上陪护床,哪怕是在一片漆黑里左也能感觉到从那边默默向自己投来的视线。
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说,什么要求也不提,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就像巢穴被捣毁后无家可归的不知所措的受惊的小动物,他看起来是平静的,但其实仍旧处处警惕、草木皆兵。
姜左安静了一阵,转头跟他说:“你过来吧。”
“......”陈月江不说话,乌黑雪亮的眼睛在昏暗中定定盯着她。
她用只能稍微动一动的手把被子掀开一角:“过来跟我一起睡。”
陈月江顿了十几秒才下床走过来,他光着脚爬上床,钻进姜左的被子里,手脚有些僵硬冰凉,不知道她伤在哪儿不敢乱碰,只能把脑袋慢慢埋在她颈窝里。
一张床挤了两个人有些狭窄,姜左抱不了他,她看着少年的发顶开玩笑:“好点了没?”
“......”陈月江仰起望她,“你好点了吗?”
“嗯,我哪儿都挺好的,”姜左说,“你呢?”
“我不好。”陈月江声音哑哑地说。
“嗯,主要被我吓到了。”
少年把脑袋埋进她的肩膀里,少年的身体冰冷纤长,摸起来一点肉也没有,显得十分单薄,但他说话的语气微沉,像被逐渐膨大的黑暗的阴霾笼罩着。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糟糕。”他说,“但我控制不住。”
姜左说:“你这个年纪这样想也正常,只是想想就行了。”
陈月江轻声说:“我有时候觉得我不正常。
姜左说:“你很正常。
陈月江抬起头轻问:“真的?”
姜左说:“我十八岁的时候还想捅死自己亲爹呢,但我觉得我现在挺正常的,有点正常过头了。”
陈月江不禁抿起嘴唇笑了一下。
他说:“那你偷偷亲我一下吧。”
走廊上有护士走走停停急匆匆的脚步声,陈月江紧紧闭上眼,被心上人在额头落下一个吻。
病房内漆黑静谧。
姜左出车祸的事在第三天就传遍了整个公司,目前新产品上线的进展在按计划进行,除了重大事宜秘书要去请示姜左,其他安排各部门都在逐步推进。
但发布会上的事故还是带来了一定的影响,就在互联网上骚乱未平时,陈家对标姜左他们公司的新产品也公布了上线日期,一时间吸引了无数眼球。
陈清泉这几天忙得陀螺转一样就是为了这一刻,他看着网上的数据,一边疲惫地把外套扔给司机,司机问他要去哪里,他想了想还能回去睡三个小时,于是跟司机说回家。
他们一路走到公司门口的马路边上,有一个人早就等在车子前面。
陈清泉看见陈月江时眉头挑了一下,陈月江站起来看着他,陈清泉没搭理,拉开车门坐进后座,陈月江在后面跟着坐了进来。
司机关上了挡板,后排只剩兄弟二人一左一右地无言坐着。
等车子开始行驶以后,陈清泉才开了口,语气很嘲弄:“不是不回来了吗?电话给你打了三十多个没见你接一个,以为你多硬气呢。”
陈月江说:“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
“姜左的车子是你找人去撞的吗?”陈月江转头看他,他淡淡地问。
陈清泉还以为他要问什么,他用鼻子嗤了一声,拿眼珠子斜着睨视他。陈家两兄弟全身上下唯一长得相似的地方就是眼睛,他们的眼睛太过平静,所以凝视别人时会让人不禁产生窘迫的感觉。
“如果我说是呢?”陈清泉说,“你是要把你哥杀了?还是要把你哥也撞死?“
陈月江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他没有显现出太多的情绪,他只是问:“为什么?”
陈清泉笑了:“有什么为什么?陈月江,换成你是我,你保不齐只会做得比我更狠。别人不懂你,我懂,我看着你长大,我比谁都了解你。”
陈月江不说话。
陈清泉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着:“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姜海升他女儿要怎么做大做强都不管我的事,但她这次的新产品就是冲着抢我们家的市场来的。爸在的时候没有一个公司能和他争赢,现在换了我,我更不可能让他老人家脸上蒙羞。反正
你是个私生种,别人怎么说你也就那样了,我跟你不一样。”
陈月江淡淡笑了一下,他眼里流露出讥诮。
“所以你只是怕被人说是废物。”
陈清泉说:“随你怎么说,我跟你这种小屁孩说不通。”
陈月江说:“我要下车。”
陈清泉让司机靠边停,又跟陈月江说:“我再废物也比你这个吃软饭的强,好好的陈家少爷不做跑去当小白脸。”
陈月江没有被这话激怒,他回头看了陈清泉一眼,那一眼极其漠然,像是在考虑着什么,评估着什么,随后才慢慢开口,就像在跟一个和自己彻底没有关系的人说话。
“没事,陈清泉,我跟你也说不通。”
他下车走了。
车子再次行驶起来,司机把挡板放下,从车内后视镜里看着陈清泉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陈总为什么不跟小少爷说实话?”司机一般不会插这个嘴。
“说什么实话?”陈清泉说,“我让张行去别姜海升他女儿的车,结果他他妈直接把人给撞了,老子才不保他,他给你打电话你全部拒接,告诉你,姜海升他女儿如果出来了真要查,这事儿还没完。”
“那刚才......”
“你真以为陈月江是来问我的?他他妈是来兴师问罪的。”陈清泉想起来都隐隐有点冒冷汗,他皱着眉说,“我看他那眼神还以为他真要掏刀子捅我了。”
司机笑道:“这怎么可能。”
陈清泉道:“怎么不可能,他就是个疯子,跟他老子跟他哥一个样。”
司机说:“小少爷还小………………”
“是还小,我养了十几年都没养熟,别人跟他说几句话就跟人跑了。”
陈清泉深深透了口气,把眼镜重新戴上。
“算了,掉头回公司,姜海升他女儿不知道被撞成什么样,反正八成已经怀疑到我头上了,她要还没瘫痪估计是要准备搞我了,我换个衣服去看她一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