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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左让陈月江搬到自己的房子里不算是一时兴起,也不是经过了什么深思熟虑的考量。
她本来对这事就无所谓,她的房子里有陈月江的位置,但大门也是开着的,他爱来就来,不来也随时可以回去。
所以她不会主动开口让陈月江住下来。
到姜左这个年纪,对很多事的执念已经渐渐消散了,说句招人恨的话,姜左现在有了这么多钱,那这世上就会少去很多她想做却做不成的事。
加上姜左本身是个物欲和情感需求都极低的人,换成她高中时可能还会因为爱而不得之类的原因做些不经大脑思考的事,现在想再让她以爱之名为一个人冒险,那很难了。
所以姜左一直把门开着。
如果不是因为某个人一点不带犹豫地就把赚来的钱全用来给她买了礼物,如果不是因为他宁愿跑去打工也要和陈清泉对着干,姜左其实没打算在那时开那个口。
让他住下来,住进你的房子里,和你一起生活,意味着你得负责了,负起某种你把他留下来了的责任。
不仅仅只是喂流浪猫一样地养着他,你还得陪着他,你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企图当一个旁观者。
因为他的人生已经因你刚才那句话改变了一点点。
好吧,姜左想,那就让他留下来吧。
至于那扇门,她依旧会让它开着。至少现在是这样。
陈月江去学校办退宿手续了。
他先回宿舍跟室友打了声招呼,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室友在旁边很纳闷:“真假?你不住宿舍了?那你要回家住吗?”
“不回家住。”陈月江把自己的书和一些剩下的小东西都塞进行李箱。
“那住哪儿?租房子吗?”
“差不多吧。”
退宿申请表陈月江早就填好了,但需要导员和家长签字,导员还要给家长打电话确认。
陈清泉不可能同意他住到姜左家里,陈月江也不想给他打电话。
他走到外面走廊上给姜左打了个电话,一阵忙音后那边接了起来,陈月江揣着兜低着头,慢腾腾地把导员要家长同意才让他退宿的事说了。
姜左说了句行,陈月江就把手机拿进来给导员。
不知道姜左怎么跟她说的,过了几分钟,导员把陈月江叫过去让他再去找主任签个字这事就行了。
陈月江点头拿了表离开了事务楼。
把退宿手续办完出来时已经七点多了,天空灰灰暗暗,姜左还在上班,估计要到晚上十点。
陈月江就自己去学校附近的超市买了点菜回去,姜左之前把房子的门锁密码告诉他了,陈月江左手拎着菜,右手一下一下地摁门口的密码锁时,隔壁正好有个邻居开门出来。
“小伙子,你也是住这儿的?”是个年过半百的奶奶,手里还牵了只毛茸茸的小狗。
陈月江朝她点了下头,嗯了声。
“这样啊,我之前都没见过你,跟你一起住的那个是你姐姐?”
陈月江其实不太习惯跟长辈交流,他迟疑了一下,又点了下头。
老奶奶就笑着说他们姐弟俩长得不太像,又唠了几句,小狗开始嗷嗷叫,对话才算中断了。
晚上姜左回来,陈月江在厨房煎牛排,他煮了一个汤两个菜,都热气腾腾地摆在桌上。
姜左换了鞋来到厨房门口,看他系着围裙的背影:“你多久开始煮的?“
“九点多。”陈月江说,“下午去买了点菜,老出去吃不健康。”
他现在正是越不健康越想吃的年纪,说这种话就有一种老成的感觉。
姜左也这么说了,结果被陈月江调侃说这是近墨者黑,都怪姜左带坏了他。姜左对此表示无话可说。
陈月江他们这一周都不用去练球,下了课就比较闲,他说自己这段时间都可以在家煮晚饭。
“反正我没事做。”
姜左相信他肯定不会没事做,但还是点头:“随你,但十点吃晚饭太晚了,中途要自己吃点。”
陈月江露出“你好?嗦”的表情:“知道了??”
他们围着桌子吃饭,陈月江把今天被邻居搭话的事跟她说了。
姜左说那个奶奶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她老伴早年去世了,子女就给她买了栋房子在这边。
“估计一个人也挺孤单的,跟你搭话你就跟她聊聊吧。”
陈月江说:“你怎么知道的?”
姜左说上次等电梯跟她聊了几句,陈月江其实蛮佩服她跟谁都能聊几句的。
有人擅长社交是因为喜欢,有人擅长社交是因为不在乎。姜左大概属于后者。
“她还问我,你是不是我姐姐来着。”陈月江夹了口菜。
姜左说:“那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陈月江慢吞吞地道,“我只能说‘是啊。”
姜左笑了下:“哦,那我怎么从来没听你叫过呢?”
陈月江顿了一下,姜左在旁边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看,你的同学,那个姓余的,还有另一个高高瘦瘦的,他们不都叫我姐姐?”
“......他们叫你姐姐又不代表我也得叫你姐姐。”陈月江低下头,用筷子戳穿了一块土豆。
姜左在对面不说话,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陈月江被她这样沉默地盯了五秒,蓦地站起来说水烧开了然后就钻进了厨房。
姜左笑了。
她倒也不是真想让陈月江管她叫什么,陈月江为数不多喊她都咸的全名,姜左不太在意,所以吃完饭后,这个话题也就结束了。
她照常打开笔记本办公,陈月江洗了澡出来抱着一个黄色大土司的抱枕躺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有时候在上面左滚半圈右滚半圈,有时候看看手机,有时候端着她的杯子去给她倒水。
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他套了件白色的宽松T恤,下身穿的短裤,姜左往右一瞥就看见两条白晃晃的长腿随意地弯曲起来放在沙发上,腿的主人正在看漫画。
“坐起来看。”姜左说,“躺着近视。”
“你不要讲话跟我家长一样。”陈月江轻轻抱怨,但还是坐了起来。
以前无论什么时候见面,陈月江都是规矩的,像一支绷在弦上即将被射出的箭,一言一行仿佛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永远没有放松的时候。
现在的陈月江起码是松弛的,虽然说话也跟着随意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乖巧了,但姜左觉得这样更好。
“我明天下午没课,”陈月江把漫画书放下跟她说,“要去跟那个小孩的家长面谈一下。”他说,“就是我上次跟你说当家教的那个零工。”
“周末两天,一天两个小时,教下数学就行了,时薪还可以。”
陈月江盘算了一下,他说等过段时间稳定了就去找个有月薪的兼职,虽然他从来没打过工,但听在咖啡厅兼职的同学说除了上班得站着比较累,工作内容本身很简单。
“等我赚了钱可以请你吃饭。”陈月江说,“还可以给你买点别的东西。”
姜左其实并不需要这些,但她还是嗯了声,然后告诉他这些可以等他有闲钱之后再说。
其实四年的学费加上日常生活开销要不了多少钱,加上陈月江不是一个喜欢挥霍的小孩,所以这笔钱对姜左来说只是毛毛雨中的一粒灰尘。
她可以拿出钱来供少年读完这四年的书,吃穿不愁,并且不需要他支付任何代价,但她看着少年自己站了起来,于是,她就不想阻止少年接着往前走。
第二天一早,陈月江上课去了,差不多下午五点时给她发了个消息说人家家长对他挺满意的,这周周六他就可以正式上岗了。
姜左恭喜他,晚上请他吃了顿饭。
等陈月江周六去当了一天家教回来,姜左问他感觉怎么样,陈月江说没什么感觉,但他教的小孩挺聪明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姜左认为陈月江应该是喜欢这种工作的感觉的,因为姜左曾经也是这样??第一次拿到薪水,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可以有这种活法,为此高兴得半夜爬起来坐在地上数钱。五张都来来回回数得津津有味。
所以说,人必须得踏出去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第二个周的周三,陈月江下午没课,提前回来了,他先去烧水准备泡茶,然后把自己的衣服洗了,趁着天气比较好,一件一件晾在阳台。
晾到最后一件时,门铃响了。
姜左没在家接待过任何客人,起码他住进来的这几周没见过有人上门拜访。即使姜左看上去是个和谁都聊得来的人。
这个点,她也不可能回来。
陈月江放下衣服,喊了句“等一下”,走到大门口打开了门。
看见门口的人,陈月江顿了一顿,然后侧脸弧线就一点一点变得紧绷。
陈清泉让他不要看见自己的哥哥就摆出这副冷酷的表情。
“你最近不接我电话原来是住到这儿来了。”他往后打量了一圈室内,看见门口放着的拖鞋还有一双。
他笑着问陈月江:“你哪儿来的钱住这么好的房子?”
陈月江不说话。
他又说:“你这是准备一辈子不回来了吗?嗯?陈月江?“
姜左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的事情出了点意外,本来快要谈好的大投资方临时反悔,口头协议直接撕了,姜左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那边才反馈说投资方想要转投Alice科技的新项目。
??陈家太子爷前天请这家公司的老总吃了个饭。
姜左现在在调整公司的策略以支持新项目的开发,很需要这个投资方的科技支持以及背后的渠道。
秘书知道被截胡时气得差点在办公室蹦起来,姜左坐在椅子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
但秘书知道姜左这段时间起早贪黑地折腾就是为了这一件事,要是不成,最气的人肯定是她。
“姜总,怎么办?要不,咱们找太子爷商量商量?”
商量应该是没得商量了,陈清泉就是奔着要搞姜左来的。
最开始应该还有点耐心,想看看能不能和姜左打好关系探探底,后来发现她是个硬茬,直接就采取暴力手段了。
姜左还是给陈清泉打了个电话过去。
陈清泉接了,没事人一样地冲她问好,然后说和投资方吃饭纯属巧合,只是那边确实更看好他们公司的未来,实在是抱歉。
姜左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相信投资商临时反悔肯定不止是因为这个。
“对了,还有件事我想问问姜总。”陈清泉在电话那头语气带笑,“这几周太忙了,我就没怎么管我弟弟,昨天我听他们导员说他办了退宿手续,吓了我一大跳,我本来都想报警的......哪儿知道原来是姜总做主给他签的字。姜总,你也该跟我说一
声啊,不然不就差点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了吗?我毕竟是陈月江的哥哥。”
他完全是一副兴师问罪的言辞,没等姜左说话又说。
“要不是看了他在申请表上填的住址,我都要找不到他了。姜总这是干什么呢?你要给我弟买房子,我们也不好意思收啊。他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呢。”
陈清泉查得挺彻底的,看样子什么都知道了。他当初打着介绍对象的名号找上门,不过是因为陈月江在背后耍了点小心机,陈清泉肯定不是真想当这媒人。事到如今,姜左也不想跟他玩这种文字游戏。
“陈月江跟你回去了?”她问到,
陈清泉说:“对,他这么给姜总添麻烦,我回家以后肯定要好好教教他。这几天他在你那儿的住宿费多少?我转给你吧。”
姜左说了个不用,然后就挂了电话。
陈清泉如果真想闹大,直接报警告姜左非法拘禁都是没问题的,成不成立另说,但他既然在电话里那么说了,那这事儿多半也到此为止了。
秘书在旁边着急得直问怎么办怎么办,姜左揉了揉眉心,想给陈月江发消息又觉得陈月江的手机有可能都不在他自己手上,最后只能说:“我再跟那边的老总联系联系。”
“要是不行呢?“
“不行只能找别人了。”
“可是,可是......“
可是,姜左他们公司现在的项目需要的最优解就是这个投资商,现在再找新的,赶不赶得上另说,肯定是做不到最理想的情况了。
“没有可是,只能这么干,你让他们去联系吧。”
凌晨三点多,姜左才下班回到家,忙了一天,打开门是空无一物的黑暗。
一开灯,黑暗退缩到了远处的走廊,但似乎变得更加沉郁浓黑。
姜左去厨房倒了杯水,然后靠在桌子旁喝着水看着客厅,阳台上有晾了一半的衣服,一只空的衣架子孤零零地在晾干上晃荡,桌上散落了几袋茶包。
按陈月江那强迫症的习惯,他如果不是被突然叫走,肯定不会把这些东西随便留在这儿。
鞋柜里少了双他的鞋,多半是被穿走了。
姜左又喝了口水,冰凉的触感在舌头上滚了一圈咽进喉咙。
手机上,列表里依旧只有工作信息。
这事儿,说来也不好办。
陈清泉是陈月江的合法监护人,他要想做什么,姜左肯定是没有置喙的权利的。
陈月江毕竟还是个学生。
姜左觉得要是把自己这事告诉许音,许音多半也会先爆出一句“太不道德了!”。
虽然姜左目前还没有任何不道德的事。
她想了想,把水放在一边,给陈月江的微信发了条“看到回我”的消息。
她想陈月江读的是这么个专业,就算不用手机,电脑肯定是要用的。
如果陈清泉还打算让陈月江去学校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