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重,阿璟今日不如宿在府上?” 崇贤坊秦府,家仆来去井然,收拾着晚膳后的残羹碗筷,秦术与云如璟漫步庭中,往门外走去。 “王府不远,就不麻烦舅舅再行收拾厢房了。”云如璟温言顺眉回绝着。 “阿璟越长大,越发与舅父生疏了。”秦术摇着头叹气,“你从小到大,每每来秦府住的厢房,一直打理着,随时欢迎回家来。” “实在是明日要入宫一趟,回王府住到底方便些,望舅舅见谅。”云如璟作揖致歉。 “罢了罢了,”秦术抬起他的手,“你既有事——”刻意重了重此二字,“便早些回去吧。” “还请舅舅留步,璟告辞了。”说罢云如璟转身而去,却又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表兄!” 秦筝姗姗而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表兄请留步。” 云如璟望了眼她手里的盒子,问:“阿筝何事?” 秦筝将盒子递给他,莞尔一笑,“听说今日是师二娘子生辰,正巧我年前打的一对镯子昨儿送了过来,表兄改日替我送给师娘子吧。” 云如璟接过盒子,轻笑,“阿筝有心了。” 云如璟走后,秦术轻蔑地问道:“一个师家女,也值得你专门送份礼?” “父亲此言差矣,”秦筝面如止水,“这礼是表兄带走的,至于会不会到师娘子的手里,可不全凭表兄的心意吗?” 秦术微微一怔,而后大笑两声,看似十分欣慰。 师殷殷与师应齐商议完黔州之事,便回了房。汀药不知她与云如璟之间的恩怨,将他送的礼摆在剑架上。 那是一把红檀木做的弓,弓身上有紫金雕刻的一条朱雀,还镶嵌着红、黄、绿、蓝、紫五色宝石。 她取下这把弓,倚在窗边的坐榻上。 时逢正月,却将窗户打开,凛冽的风吹进来。 她记忆里,云如璟从未送过她任何武器,尽是些珠宝首饰,极尽奢靡之物。 砌之金屋,以关丝雀。 “瞧瞧瞧瞧,一把破弓,把你迷得这般魂不守舍!” 师殷殷思绪神游,并没有察觉到师老夫人进到屋里来。她将弓递给汀药,扶着老夫人坐下。 “这般晚了,祖母怎的还不休息?” “这不是怕我们今日的小寿星不开心嘛!”师老夫人笑吟吟看了一眼那把弓,“这弓,可是你那没露过面的姑爷送的?” 老夫人哼了一声,“有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倒好,这首和尾,都不曾见。” “祖母可是气来了这么些天,都不见晚辈拜访啊?”师殷殷笑着问道。 “哼,我也不敢想啊,人家皇亲国戚的,怎会屈尊拜访我一个平凡无名的老妪呢?”师老夫人将身子微微侧过,但脸上并不显怒意。 师殷殷也知她是故意打趣,便拉扯着她的衣袖,柔声哄道:“许是真有要事,祖母莫要恼了。” “你呀!”师老夫人伸手点了一下师殷殷的鼻尖,“还帮着他说话!” 师殷殷娇俏地低下了头,摸了摸鼻尖,抿唇笑着。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家这位二姑爷,是位怎样的人呢?”师老夫人又抛出问题。 “宁王殿下......”师殷殷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道,“是个极好的人。” 一阵风过,吹散檐上枯叶,落在云如璟的脚边。 他倚在师殷殷窗外,抬头望着茫茫无际的夜色。 “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 “胡说!” 师老夫人又敲了一下师殷殷的额头,师殷殷微微闭眼,往后倾去。 “若他当真有你说得这般好,为何你面无喜色?” 师殷殷一时无话,半晌,才涩然说道:“那是因为殿下太过完美,孙儿心中没有底气。” “祖母您说,这水中望月,何其飘渺?”她靠在老夫人的肩上,“这桩婚事本就是孙儿去御前撒泼得来,如此强求,恐终是一场空。” 云如璟心里有如巨石沉海,重重落下。他知道师殷殷说的是谁,强求的是谁,落空的又是谁。 “殷殷当真是在京中住久了,何时开始这般作践自己了?”师老夫人叹了口气,“既是你所求,祖母也依你。” 她轻轻拍着师殷殷的背安抚着,“但他日若真落了空,你便回江陵来,祖母呀,不会让殷殷一个人的。” “好。”师殷殷闭上眼,深深吐了一口气。 父母和弟弟落狱之后,她就被囚禁起来,云如璟不让任何消息透露进来,所以她并不知道祖母和伯父、叔父两家的情况。 她心中祈求伯父能够靠着祖上的基业在江陵保存下来,而叔父也能仅是辞官回江陵,不受太多牵连。 但是没关系,这一次,他们三家都一定能安然。 夜更深了,师老夫人也回去休息了。师殷殷去关窗户,准备就寝。 然而她刚要合起窗户,感受到一阵扑面来的气息。 刺客? 师殷殷屏住呼吸,反手拔下仅能挽住长发的金簪,瞬间青丝如瀑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