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曜本来想带我去酒吧,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们最终去了C.M商务KTV。 犹记得C.M商K有个叫琪琪的姑娘,她善解人意,能提供足够饱满的情绪价值。我的悲伤不能同熟人讲,但是可以向一个陌生人倾诉。 最主要的是“琪”与“杞”同音,或许,我能在她的身上看到方杞的影子。 冯曜执拗不过我,最终同意了我的请求。 去往C.M商K的途中,冯曜打电话向妻子陈芸报备了自己改换喝酒地点的事情。 陈芸只是嘱咐冯曜少喝点酒,并让他照顾好我,没有再说其它什么。 与冯曜来到C.M,我点名叫了琪琪,冯曜则拿出一副婚后好男人的形象,说自己只喝酒,不娱乐。 琪琪见我,先是一愣,似是被我邋遢的形象吓了一跳。 琪琪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衬衫的下摆打了一个结,露她出纤细的腰肢。 一条牛仔短裤显出她修长的白腿,搭配着一双白色过膝丝袜,还有一双黑白配色的复古板鞋。 她今天的着装风格,真的与方杞有些相似。 我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下。 琪琪心领神会,莞尔一笑,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很熟练的用打火机帮我启开一瓶啤酒,递给我说道:“哥,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都可以跟我说。” 我问道:“跟你说了就能开心了吗?” 琪琪笑了笑,回道:“我无法让你开心起来,但可以帮你忘掉烦恼。” “真的吗?” “不信你可以试试。” “怎么试?” 琪琪指了指已经摆满整个茶几的啤酒说道:“把这些酒喝完我就告诉你。” 我急于想从烦恼中挣脱,便拿起一瓶啤酒灌了下去。 一瓶接一瓶,喝醉是我此次来的目的。 接连喝了六瓶,琪琪有些错愕,她笑着说:“你这好像不是烦恼,而是悲伤。” 在人类的情绪等级排名里,悲伤好像比烦恼对人造成的破坏力更大一些。 我问道:“那你能让我忘记悲伤吗?” 琪琪肯定的说道:“能,不管是烦恼还是悲伤,都在酒精面前无处遁形。”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悲伤过。” 我又问:“你的悲伤有多大?” 琪琪答:“失去爱人算不算大?” 我心中一颤,我的悲伤竟与琪琪如此雷同。 停了停,琪琪接着说道:“如果你想听我悲伤的故事,就再喝上四瓶,或许我的悲惨能让你的心理找到一些平衡。” 我直接用行动回应了琪琪,又举起啤酒,仰面喝下四瓶。 琪琪从放在茶几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随后靠在沙发上,翘起修长的腿,眯起眼睛,熟练的抽了一口烟后,缓缓开口:“我从农村来的,你可能想象不到,在这个社会里还有父母会重男轻女,我的父母就是如此,为了生下一个带把的男孩,在计划.生育严苛的态势下,他们偷偷摸摸,无端的制造出了五个没有带把的女孩。我的四个姐姐都送人了,生我的时候母亲难产死了。” 琪琪在说自己母亲死了的时候还笑了笑,似乎死的是自己的仇人。 虽然她将自己的经历用三言两语概括了出来,但原生家庭对她造成的伤害一定是毁灭性的。 琪琪重重的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母亲死后,没人生儿子了,父亲将不能延续香火的罪责怪在我的头上,说我是扫把星,对我拳打脚踢,我的整个童年是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度过的,因此,逃离地狱成了我一出生就背负的使命。 好在同村有个男孩,他胖嘟嘟的很可爱,每次我被打后都会拿好吃的给我吃,给我讲笑话,拿弹弓打我爸给我报仇。” 因为已经知道了这是个悲伤的故事,所以心中已经产生了痛感。 琪琪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说道:“他学习不好,初三读完就辍学了,我也面临辍学,因为我爸说女孩子读书没用,迟早会嫁人,成为别人家的人。多么愚昧! 但小胖孩知道我想逃离自己的原生家庭,而在农村离开的唯一方式就是通过读书,小胖孩就打工供我上学,两年前,我从上海财经大学毕业的那天,他从工地上三十米的高空坠落。” 琪琪说完,已然泪眼婆娑,随后摊了摊手,哭中带笑的问我:“够惨吗?” 我喉结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在这个世界上,把每个人扒开了看,好像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惨痛经历。而我,也并不例外。 沉默片刻,我说道:”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我可以帮你。” 琪琪眼中闪烁着泪花,认真的问道:“那你能帮我把我的小胖孩找回来吗?” 我生涩的苦笑:“我要是有那种超能力就好了......” 说着说着,我也不禁流出了眼泪。 “那我也没有什么忙是需要你帮的了。” “你上海财经大学毕业,理应过的更加体面。” 琪琪反问:“体不体面很重要吗?我的体面是用小胖孩的生命换来的,这样的体面还有意义吗?” 我无言以对,琪琪的人生无疑是黑暗的,小胖孩就像暗夜里的一束光,如今光灭了,琪琪的灵魂也死在了黑暗里。 “再说了,我在这里工作也没有什么不好,现在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男人说爱我。” 我无法评述琪琪的认知,只觉得她是一个无比可怜的女孩,也是一个需要救赎的女孩。 这世界上,万物皆有裂痕! 我举起酒瓶,对琪琪和冯曜说道:“来,喝酒。” 于是我们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喝酒上,至于悲伤,等酒醒过来再说。 商K的啤酒是厂家特供的,酒精度数要比市面上的高一些,三个人喝完六箱啤酒,我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冯曜向来酒量很差,已经吐过一回,而琪琪常年混迹于此,酒量应该练了出来,虽有醉意,但还算正常。 琪琪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哥,现在是不是觉得舒服一些了?” 我的神经好像被酒精麻醉了,确实没有之前那般悲痛,于是我用满是酒气的鼻息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嗯。” 琪琪微微一笑,说道;“我还可以让你更舒服,你要不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