夅城,很富裕的一座城。 位置在东海三道的边缘,离海很近,离山很近,既能靠山吃山,也能靠海吃海,东海三道中屈指可数每到税季能够让京中户部满意的大城之一。 夅城的知府姓周,周炼。 此时的周炼就在府衙后堂之中,面色阴沉的如同快要滴出水来一般。 “夫君。” 一位年过三旬穿着盛装的夫人轻轻的揉捏着周炼的双肩,噘着樱桃小嘴说道:“咱们夅城单单是折冲府就有三处,虽是下府也有两千余人,城中兵备千余人,爹爹的私兵也有千人,五千人,就是翻了脸,还怕他一个黄口小儿不成。” 女人很美,三十岁的年纪,在古代算是半老徐娘,却是风韵犹存,不,不是犹存,是全是风韵。 皮倾月出身皮家,夅城知府周炼的二夫人,不过人们都叫她大夫人,同时也是皮家新家主的亲妹子。 周炼是前朝的官员,京官儿,鸿胪寺的外班房主事之一。 鸿胪寺有“内”、“外”两班房之分,内班房整日上朝,与礼部、与朝廷对接,外班房负责外宾事宜,通俗点来说,内班房的主事与官员是搞内勤、后勤、管理等事,外班房主要是负责跑腿的,舔外宾的。 外班房是个苦差事,老六登基后,京中六部九寺十二监调整不大,地方官员调动的比较频繁,那年周炼才三十出头,敏锐的察觉到宫中对诸国使节的态度很微妙。 舔,倒是接着舔,可宫中对舔的勤,舔的技术高超的鸿胪寺官员,并不如前朝那般重视,也不会因鸿胪寺官员给外宾舔好了就破格提拔论“舔”行赏。 因此周炼暗中调查了一番,天子康止戈当年去东海的时候,的确对瀛人恨之入骨。 确定这件事后,周炼上书一封,铁口直言京中瀛贼七大罪状,西市百姓苦瀛贼已久如何如何。 这件事当时在朝廷还引发了不小的震动,周炼这位鸿胪寺的主事,看似喷的是瀛贼,何尝不是骂鸿胪寺同僚对瀛贼百般纵容,甚至是助纣为虐。 端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如同云端上的神,面无表情的冷眼旁观着。 最终此事被原左侍郎压了下去,鸿胪寺的三位官员也被稍微惩戒了一番,罚酒三杯,一人三杯,不是三男一杯。 同年,三个月后,监察使弹劾周炼尸位素餐,礼部左侍郎要求鸿胪寺自查,半个月后,鸿胪寺众官员罗列罪证递交于大理寺,大理寺将其收押。 半年,整整半年,周炼在大理寺被关押了整整半年,原配大夫人喊冤喊哑了嗓子,哭红了眼睛,也变卖了家产,还是没办法将周炼从大理寺监牢中捞出来。 那时,就连周炼也以为自己赌错了。 眼看着快过年的时候,那位在云端俯瞰世间的真龙天子来到了大理寺监牢之中。 天子对周炼说,他是铮臣,是傲骨铮臣。 只说了六个字,铮臣,傲骨铮臣。 天子离开后,周炼知道,自己即将飞黄腾达。 果不其然,过了没几日东宫亲自为周炼平反翻案,官复原职没几日,调到户部成为员外郎,又不到半年,任命户部巡察使前往东庆道,到了东庆道后,户部为其表功,东宫举荐周炼担任东海东庆道夅城知府,成为一方大员。 不过也止步于此了,担任知府前五年,宫中写过三次信,两次东宫太子所写,一次天子所写,多番嘉奖。 直到第五年年末,传言一位很有可能是亲军司卫的娃娃脸年轻司卫来了东庆道,暗中前往各处折冲府巡营。 是真是假不知道,反正从这一年开始,宫中,无论是太子还是天子,再未给周炼写过私信,户部,也再未因夅城税银满额上缴之事嘉奖。 “夫君,您倒是说句话啊,这么沉着个脸,人家心里怕。” 皮倾月眉宇间的担忧愈发浓厚:“家里人说那世子带着折冲府的兵马绕道来了夅城,说话的这会功夫都怕是快下官道了。” “怎地,怕了?” 周炼冷笑道:“你刚刚不是说那幽王府世子是黄口小儿吗,不是说夅城三处折冲府就有两千兵马,不是说城中兵备千人,你皮家私兵也有千人吗,足足五千人,怕这黄口小儿?” “周炼!” 皮倾月顿时柳眉倒竖,绕到旁边坐下,横眉冷目,翻脸比明星翻车都快。 “我皮家人,我皮家人,好,好哇,你可不要忘了,你与我皮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京中来的世子听闻可不是省油的灯,要是叫他查到了蛛丝马迹,你也跑不了。” 周炼笑了,皮笑肉不笑:“现在倒是知晓怕了,谋事时,怎地不怕?” “你…” 皮倾月气的胸膛起伏不定,波涛汹涌。 深呼吸了几次,皮倾月又挤出了笑容,摇晃着周炼的胳膊,撒着娇道。 “夫君您莫奴,是人家的错,人家是女子,哪里那么多高深的,您就给人家安安心,总得有个应对之策不是。” “应对?”周炼摇了摇头:“你皮家人在京中也有不少好友,南关事,京中事,世子之事,你皮家人难道就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