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人也看不出个老六的喜怒,被叫到名字的月泉站了起来。 “学生在。” 月泉站起身,施了一礼。 出色的外形和既儒雅又带着几分狂野的气质,加之恭敬的表情,令不少大臣颇为感慨,这哪是个山林野人啊,不知底细的,定以为是个文武双全年轻俊杰人中翘楚。 老六表情莫名的望着月泉:“你这卷儿,不周正,不周正的极为工整,朕观你的卷,需歪头拧腰,是平日就是这般习惯,还是如何。” 没等越权开口,老六又补了一句:“有意为之是也不是,若不然第一张卷为何如此工整。” “回陛下。” 月泉面容平静,朗声开口:“学生本出自山林,见识不达,今日得幸与天下共主之君父同处一殿,难免心潮澎湃不自主窥视天颜。” “哦?”老六乐了:“不好好答你的卷,总是偷偷观瞧朕作甚。” “学生斗胆,观瞧了陛下后,见陛下阅卷时总是双目左移,偶有拧腰观卷之举,学生猜测,陛下定是数十年如一日整日勤阅奏折署理天下政务龙体欠安,因此学生以为,答卷不可周正,若是周正了,陛下观卷时自是略微不适,因此才左移侧写几分。” 大殿内,沉默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了天子,果然,老六的身体和脑袋是略微有些歪的。 文德咧着嘴,瞅着月泉直撮牙花子。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老六身子骨是有点不舒服,稍微歪着点身子能好点,坐直了反而难受。 突然间,大笑之声响彻在了殿中,老六哈哈大笑的望着月泉:“火眼金睛,不错,你的卷,朕阅的最是舒坦。” 齐烨目瞪口呆,月泉,这已经不止是规则玩透了,他特么是给老六都玩透了! 谁知就在此时,老六笑声突然一止,冷声问道:“终究是小道尔,察言观色罢了,这卷,可并非是朕独自一人阅览,朕是舒爽了,诸卿阅卷时岂不恼怒,你这卷儿便是再得朕心,不周正,自然不会被点为状元。” 月泉再次施了一礼:“学生本就出自山林,如山野匹夫一般,规矩不通,礼仪鲜闻,诸贤臣,学生也不知晓,学生只知,力所能及之举就可令陛下少操劳一二,于学生而言,陛下舒适足矣,状元之身,学生无谓,科考跻身朝堂是为陛下效力,为天下百姓效力,为天下民心效力,陛下是万民君父,亦是民心所向,学生入朝为官为了民心,学生科考愿为陛下少操劳一二,也是民心,皆是民心,又有何区别。” 大笑之声,再次响彻大殿,老六脸上就一个字,他娘的满意! 大殿之中,有一个算一个,彻底服气了。 无论是考生还是禁卫,包括一群臣子和熊思贤以及周介。 他们一点都不认为月泉在拍马屁,因为谁也不会傻到为了拍马屁将卷子都写“歪”了,单凭这个“歪”,就不可能当状元,哪怕是龙心大悦了,“歪”,不符合制度,不符合规矩。 正因为如此,月泉一番话才显得真情实意。 可是吧,但是吧,大家都知道,这家伙就是搁那瞎扯呢,就是搁那拍马屁的,可人家成本下的大啊,状元都不要了,拍马屁拍的真情流露,老六能不爽吗。 “好,好,好!” 老六连说三声好,笑意不减:“你出自山林,虽说这卷写的虽不周正,却也足见你赤子之心,朕,不怪,朝廷,不怪,诸臣,亦不怪!” 一旁的康珏,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就知道,自己斗不过的,根本斗不过月泉这个狗日的! 熊思贤与周介对视一眼,还山林野人,这小子比谁都想当官的,还没当官呢,人情世故全拿捏了。 “诸臣入殿,余生散。” 老六心情爽朗极了,让考生退下时还特意对月泉微微颔首。 考生一一离去,最里侧的月泉,却是走在最前方,后面跟着撅着嘴的康珏,之后是其他考生们。 殿试,就这么结束了,老六笑吟吟的。 听听,听听听听,连山林中的人都知道朕勤勉,哇咔咔,朕,仁君之名远播哇。 齐烨和阿卓也走了,避嫌,不参与阅卷,让老六和各部官员研究去吧。 出了大殿,齐烨发现除了书楼学子外,其他考生一个个垂着脑袋,闹心耷拉的。 最了解你的,未必是你的朋友,很有可能也是你的敌人。 之前会试月泉成了会元,考生们哪能不去礼部闹,哪能不在礼部外看月泉的卷子,奈何,就算给他们一个放大镜,他们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没有任何出挑之处,就是四平八稳,稳的滴水不漏,稳的丝毫错处挑不出来,做到这种四平八稳,比文章出彩更难,难无数倍。 结果都知道了,好多考生看完之后不想活了,活着太丢人。 由此可见月泉的真实水平,像齐烨这种盲流子,他是不懂的,因为他不读书,可其他考生读啊,他们还很懂,正因为读书,因为很懂,才知道月泉这个所谓的山林野人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