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开会,午饭都没吃,一直到夜落,人们才三五成群从大帐中走了出来。 即便离开了议帐,这些人也没有出城,而是继续交流着,探讨着。 世家代表们、官员们、将军们、大帅以及侍中,所有人的面色都极为凝重。 凝重,是因整件事牵扯了太多太多,整件事,需要用人命去填,不止是汉人的性命,山林中将会一片血雨腥风,山林中的异族,不知要“消失”多少部落。 凝重,更是因这将会是有了南关后,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周期最长、投入最多的一次非朝廷支持的“军事行动”。 凝重,更是因为整个计划全部出自一人之手,一个除了宫中官职只是担任京兆府“小官”的世子之手。 齐烨,不应该这么做,不应该将所有的想法,计划,安排,全部一次性和盘托出! “殿下他…” 手里抓着小册子的熊思贤,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一旁的白修竹感慨。 “这是逼朝廷做出选择。” 白修竹深以为然。 齐烨很有钱,大家都知道,并且会越来越有钱。 可齐烨不会永远留在南关,说走就走,而且以他个人的“财力”,无法太久维序这种类似于“远征”的开疆扩土。 那么当齐烨抽身而走的时候,朝廷必须接手。 试想一下如果朝廷不接手,南地的世家会彻底翻脸,同时,朝廷将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无论谁当皇帝,都会成为昏君,被世世代代嘲笑的昏君。 路,齐烨铺好了。 该怎么走,用什么样的姿势,甚至连一次走多远,齐烨都规划好了。 只要朝廷接手了,都不用投入太多的钱财,只需要投入精力出台各种政策即可,非但不用投入太多的钱财,反而会持续有收益,越来越多的收益。 朝廷,只需萧规曹随,按部就班。 齐烨站在议帐外,一一相送,无论这群人是否马上离城,他都会施礼相送,不管这些人是否坐在圆桌旁,无论这些人是否站着,无论这些人代表的是谁。 一句有劳,一句拜托,一句诸兄保重,齐烨情真意切,无比的真诚。 这一刻,至少在这一刻,无论是喜欢或是不喜欢他的人,心中没了偏见,没了恼怒,有的,只是感慨,只是一种难以述说的情绪。 每个人都知道,齐烨会走,会回京,齐烨自己也毫不避讳的无数次提及过这些事,归心似箭。 每个人也都知道,朝廷,不会让齐烨永远留在南关,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南关,是朝廷的南关。 南关不断外扩,大康开疆拓土,这一切,都因为齐烨,都是因为这个老爹本就坐镇西关的幽王府世子,因此,朝廷更不会让齐烨留在南关。 朝廷,允许齐烨立下泼天的功劳。 朝廷,甚至可以将所有功劳都算在齐烨头上。 但是,但是但是,只有一点,朝廷决不允许的一件事,那就是齐烨不需要留在南关,连南地都不能久留。 不但要离开南关与南地,有生之年,齐烨甚至无法再回到南地,哪怕是他走出了京中南城门,都会遭来天底下最恶意的揣测。 这就是现实,每个人都知道的现实。 “为何。”董孝通站在齐烨旁边,紧紧攥着拳头:“为何!” 齐烨送走了最后一个离开议帐的人,看向董孝通,面露笑容。 无数人回过头,这一声“为何”,也是他们想问的。 “你不应一次将计划全盘托出,你不应一次说这么多,布置如此周密,更不应当着无数人说出口!” 董孝通的眼睛红红的,仿佛要随时扑向齐烨咬他似的。 这我三道军器监监正,终于知道为什么齐烨总是笑话他了,笑话他对圆桌主位那张凳子上的野心。 那张凳子,不是任何人坐的,更不需要任何人去坐,喻家坐不了,他董家更坐不了,朝廷不会坐,宫中,亦不会坐。 这张凳子,只有齐烨一人坐,当他离开后,这张凳子将会永远空着,却也永远在那里,代表着一切,又与一切无关了。 当不需要那张凳子的时候,议账,也变的再无意义。 有朝一日,南关,南地,将会再无人去计较所谓的利益。 议帐,圆桌,主位,只是一个开端罢了。 “所有人都知晓该如何做了,所有人都可以做本应只有你一人才做之事,所有人都可以取代你,为何!” 董孝通的拳头越攥越紧:“说,为何。” “因为徐夙。” “徐夙?” “是啊,徐夙。”齐烨笑容依旧:“因为徐夙,南军死了很多人,因为徐夙,我亲眼见到了那些战死的军伍,因为徐夙,我…不想让南军再私人了,我没那么多如何,因为我做过小人物,因为我短暂的一生都活在无奈与悲哀之中,我喜欢希望,喜欢带给别人希望,你不懂,希望你会懂。” “我不会钦佩你,不会敬佩你,因我知晓,你定有私心,一定有的,人,不可无私心,人,必有私心,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