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天亮的早,夜来的晚。 申时刚过,天还大亮着。 兵部衙署中,宣威将军顾思秋坐在衙署之中,看似平静的面容,隐藏着已是被蛊惑的心。 “顾将军,如今这兵部尚书一职成了空缺,柱国将军孙功担任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孙将军担任了这尚书一职后,柱国将军一职便空了出来。” 开口之人,正是尚书省左丞曲芠博。 坐在那里的曲芠博呷了口茶,幽幽说道:“兵部尚书一职,自不是我尚书省说了算,亦不是我等文臣说了算,可这柱国将军,卫戍京中统管八大京营,需能文能武之全才担任,我等在朝堂上自会说的上话,加之顾将军在兵部之中威望颇盛,柱国将军之位舍你其谁。” 顾思秋依旧沉默着,事实上关于这件事他也思考了许久。 吕元嘉死后,兵部尚书空了出来,六部尚书,岂会空缺那么久。 无论是按资排辈,还是内部声望,也只有孙功能够担任。 事实上在吕元嘉去了南地后,孙功本来就统管着兵部,长久以来几乎没出过岔子,除了被岚山侯公输甲差点给兵部衙署的牌匾摘了那一次外。 孙功成了兵部尚书,统管天下兵马,也就不能兼着柱国将军这个统管京卫的职位了。 兵部不同于其他衙署,内部几乎没有勾心斗角,关于大家推举拥护谁来当柱国将军,无非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兵部右侍郎,一个是宣威将军顾思秋。 相比较而言,宫中应该是希望兵部右侍郎上任柱国将军的。 不是右侍郎的能力有多高,而是另一个有力“竞选人”顾思秋的成分有点问题。 宣威将军是顾思秋的“散职”,宣威二字属于是杂系将军,在兵部名义上统管的是各地折冲府,包括兵马调动、兵员补充、各营操练、粮草补给等等等等。 但是呢,顾思秋又是前朝的官员,当年老六造反的时候,虽然没有和老六对着干,但是人在京中的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响应老六。 说白了,就是在老六还是冷灶的时候,顾思秋是既没烧,也没泼冷水,就是没站队,说好听点,叫谁当皇帝效忠谁,说难听点,就是墙头草,骑墙派。 这也就导致了老六登基后,兵部衙署补上了很多老六的嫡系人马,这些嫡系人马呢,又在短时间内打乱了兵部原有的指挥体系。 就比如顾思秋,名义上统管天下各道折冲府,无论折冲府干什么,都得经过他的批准。 可现在呢,兵部尚书、左右侍郎,都可以调动各地折冲府,不过会处于礼貌的和顾思秋打声招呼。 兵部内部还好一点,如果是宫中,都懒得告诉顾思秋。 说顾思秋没权利吧,别人调动折冲府得和他打声招呼,走个过场,他要是不同意,别人也稍微有点难办,看品级,可要说他有权利吧,他说了不算,他也没办法想调动哪个折冲府就调动哪个折冲府。 四个字,不尴不尬。 不过真要说宫中不爽顾思秋或者有意架空他,也不是,新朝之后,这位宣威将军也是勤勤恳恳,十多年来也没和同僚红过脸,大家和和气气,团团结结,他给大家面子,大家也给他面子。 问题是不算前朝只算本朝,他担任宣威将军都担了快二十年了,按理来说早就应该掌管“京中实权”了,不说左侍郎,好歹担个右侍郎也成,结果还是宣威将军,仿佛这宣威将军会宣到死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顾思秋和文臣走的比较近,尤其是前朝的文臣。 “一件事,仅此一件事。” 尚书省左丞曲芠博那也是人精老鸟了,已经看出顾思秋意动了,再次重复强调了一遍。 “这事做了,无论成与不成,我尚书省定知会吏部,吏部也会与其他衙署的文臣同允附议将军为柱国将军统管京卫。” “可齐世子是奉命行事,本将便是朝堂上提及了此事,宫中若是为其遮掩又该当如何?” 顾思秋终于开口了,摇了摇头:“柳州折冲府兵马虽是被齐世子调动,可他定是身怀兵符,这折冲府都尉蒋少鳞,本将颇为了解,若无兵符,他岂会任由齐世子差遣。” “顾将军说的倒是不假,可柳州的折冲府将士,却离了柳州行事,此举乃是大忌。” “若是宫中应允便宜行事呢?” “顾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曲芠博走上前,为顾思秋倒了杯茶:“南地被调动的,可不单单只有柳州折冲府。” “什么?”顾思秋神情大变:“还有何处的折冲府,为何本将不知?” “?县、宸城、廉州。” “皆是齐世子调动的?” “不错。” “为何调动?” “先不说为何调动,本官只说谁人去了这三地调动。” 顾思秋一头雾水:“不是齐世子吗?” “是,也不是。” “何意?” “倒是齐世子调动的,只是并非他亲自带着兵符前去,而是遣了随从,这些随从非但没有官职,连兵符都未带去,亦无令书军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