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对小鹿没什么特殊的情感,也可以说没有任何情感。 不止是他,旺仔、喻斌、公输甲,都对季小鹿没有任何情感,不是讨厌,不是防备,就是当做一个暂时没有敌意的异族看待。 至于非要给小鹿弄个姓氏的龚信,倒是比较关注小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要说有情感的,只有季元思了,不是男女之间的情感,而是大家看不透也不理解的情感。 齐烨来到城墙上时,季元思笑着,强颜欢笑着。 “姐夫,她一定是去散散心,会回来的,一会就回来了。” “散心?”阿卓紧皱眉头:“这是关城,大康边境,她将…” “好了。” 齐烨打断了阿卓,看向黑漆漆的山林之中,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司卫小心翼翼的将大致情况说明了一下。 按照惯例,小鹿带着一群山卒给城外等候的百姓们去送晚饭,送完了晚饭后小鹿就上了城墙,脖子上挂着穿着好多好多馕饼的项链,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吊篮中,还比划了一下,让辅兵守卒将吊篮放下去。 小鹿的神态太自然了,自然到了没有任何守卒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小鹿出了吊篮慢慢走向山林后,守卒们还是没觉得异常。 直到一名司卫得知此事后询问了季元思才知道,小鹿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允许,就那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也怪不了别人,这种事在越州肯定不可能发生,任何一根吊篮放下去,任何一个人想要在战时离开,校尉找主将,主将问副帅或者大帅,只有副帅或者大帅同意了才能放人。 就比如齐烨尚在柳州时,司卫带着奴兽离开,那都是拿腰牌找了太子,太子又和白修竹说了一下后才放她离开。 “姐夫陪你等着。” 齐烨挥了挥手,除了旺仔外其他人都散去了。 就这样,齐烨、旺仔二人,陪着季元思站在角楼旁,随着月色降临,望着山林方向似是无尽的黑暗中,沉默不语的等待着。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弓骑营来了百多名骑卒拿着长弓换了辅兵守卒后,季元思扭过头,惨兮兮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姐夫,小鹿姑娘不会回来了,对吗。” “我不知道。”齐烨露出了微笑:“不如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如此在乎她?” “我…” “很多时候情感是无法共鸣的,但是可以分享,分享喜怒哀乐,当喜怒哀乐被分享后就会出现一种你不懂的化学反应,哀伤或许会减轻,也或许会变成喜,喜或许也会变成乐。” 齐烨靠在了城墙边,转过身,耸了耸肩:“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一个很善于倾听的人,虽然倾听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 季元思愣了一下,苦笑道:“小弟是不相信,姐夫是我见过最乖张的人了。” “乖张与是否善于倾听无关,你如果不信,可以尝试去讲述,从而来证明姐夫我是否善于倾听。” “好吧。” 季元思低下了头:“小弟并非是喜欢小鹿姑娘,只是…只是想帮她。” “帮?” “是,帮,就如同当年爹爹在京中获罪拿入大狱后,小弟与家姐被迫逃亡,为了躲避官府和折冲府的狗腿子追杀,我们扮成了流民一路乞讨。” 说到这里,季元思的眼眶有些红润,有些湿润:“小弟年幼,身子骨弱,到了各州府门外,抢不到粥水,跟着流民走在官道上,也抢不到野果,什么都抢不到,小弟想抢,总是被打,去哪里都被打。” 齐烨摇了摇头,人性的恶就在于此,不能去抠细节,不能去深想,更不能以极端的方式去试探。 百姓可怜吗,可怜。 灾民更加可怜,一旦成了灾民,活活饿死的不知凡几。 可前朝本朝多少灾民、流民,成了山匪,或如山匪一样,冲进了各处乡镇,闯进同为百姓的家中,盗、夺、伤人乃至杀人。 “柳府大小姐。” 季元思没头没尾的说道:“小弟不喜欢她,痴肥,自幼就贪嘴,出了府走上两步就喘,要轿子抬,轿夫都要力竭,小弟从来不喜欢她,她都那般样子了,还想着痴人说梦的美事儿,想着与我季府结上亲家,总是寻我游玩,我总是拒绝她,她的妆容如同鬼一样,又傻又丑,总是寻小弟,小弟总是骂她,厌恶她,将她赶走。” 齐烨渐渐听出了头绪,温声道:“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城中皆知柳府与我季家是世交,同知派人报了信,叫我们和柳家人快跑,跑的远远的,京中来捉拿我们的人快到了。” 说到这里,季元思抬起头,泪如雨下:“成了流民,成了灾民,又和家姐走散了,小弟活不成的,会饿死,会被打死,会被抓到杀了,可那个痴蠢的大小姐,又丑又痴蠢的大小姐,总是将小弟挡在身后,为守着小弟身上的鞋子,被打破了脸,为了给小弟抢果子,被打断了手指,她越来越瘦弱,越来越瘦弱,变了个人似的,小弟那时才发现,脏兮兮的她好美,衣衫褴褛的她美的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