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幽王齐怀武战功赫赫。 大康天子康止戈举旗起义推翻前朝从而改朝换代,自北关一路杀伐入宫,至初登皇位定鼎江山,几经凶险多与战事有关,凶险不外乎内战,外敌。 齐怀武功绩少有人知,平内战,破各处折冲上府,断前朝大军粮草,更是多次奔袭千里折返救康止戈于生死一线之间。 御外敌,北关深入敌后,屠金狼王大帐,威震草原。 坐镇西关统大军军权,出关而战,保西地十年平安。 除了天子康止戈,除了太子康骁,除了三省的一些大佬与朝廷重臣,没有人知道康止戈在天子登基前前后后的这一个阶段,齐怀武到底起到了一个如何至关重要的作用。 京中很多人都说,齐怀武只是,只是一个从龙之臣,何德何能获封异姓之王。 天子与太子,天家二人提及此事,却说,我康家何德何能,竟得幽王齐怀武如此忠心赴汤蹈火。 当年幽王离京时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齐烨,他齐怀武之子齐烨,好好活着。 天子曾问过幽王,齐怀武用兵如神,为何不将一生所学授于齐烨。 幽王对天子说,问的是屁话,如果天子不是天子,只是一个将军,会将一生所学教授独子吗? 天子答,若遇明君,天下盛世太平,自可教授。 幽王言,若是明君,天下盛世太平,兵法教与不教,有何区别。 这也是幽王齐怀武唯一的要求,独子齐烨远离杀伐,远离战阵,好好活着。 可齐烨终究是上了战场,杀了人,亲手杀了人。 杀人的滋味不好受,司卫制式长刀,锋利的很,一刀劈下去,太过紧张,敌人也过近,面容太过狰狞,或许是砍歪了,或许是敌人躲过去了,歪了或者躲过去了,并没有任何意义,结果只是没有砍刀。 长刀砍在了砖墙上,似是有火花,声音清脆,应是悦耳的,只是被杀声所掩盖。 躲过长刀的敌人翻越到了城墙上,旺仔失误了,或者说是老天爷注定要让齐烨杀人。 旺仔的长刀,捅在了敌人胸膛上。 先锋探马是老卒,杀人可谓家常便饭,敌人胸膛靠左的位置,应是一刀毙命。 至少,旺仔以为是一刀毙命。 可敌人躺下后又爬了起来,心脏位置冒着鲜血,仿佛沸腾的水,咕咚咕咚的。 齐烨吓坏了,只是吓坏了不到一秒,因为他知道,很多人的心脏长在右边。 只吓坏了一秒的齐烨,第二秒将长刀劈在了地上的头颅上。 头骨很硬,齐烨能感受到这种硬,头骨的硬。 血也很热,喷洒在了齐烨的脸上。 长刀很锋利,自头顶而下,劈在了眉心的位置。 齐烨不知道敌人死没死,他觉得没有死,其实是死了的。 一脚将尸体踹在了砖墙上,齐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长刀刺进了敌人的右侧胸膛。 敌人还是瞪着眼,齐烨明白了,刚刚就死了,只是死时,没有闭眼罢了。 这是齐烨第一次杀人,亲手杀人。 一切发生的很快,快到了他的肢体在短时间内脱离了大脑的掌控,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霍!” “霍霍!” “霍霍霍!” 齐烨身后,台阶上,台阶下,那些用长刀敲击着左手盾牌的府兵们,发出了一种不是边军老卒就无法理解其含义的“霍霍霍”声,身体略微摇晃着,准备随时冲上来补上同袍倒下后空出的位置。 霍,霍,霍,像是喘着粗气,像是为自己壮胆,更像是渴望杀戮。 越来越多的敌军攀登上了城墙,越来越多的敌军被砍翻在地。 当井阑车靠近城墙时,齐烨觉得有些脱力,这种只需要打起精神便可以摆脱的“心理作用”,在短短数秒内蔓延到了全身。 因为想法,因为一个念头。 井阑车靠近了,云梯,也快靠近了,城墙,守不住的。 因为这个想法,这个念头,齐烨脱力了,他想跑,掉头就跑。 当一名司卫软塌塌的倒在了身边时,齐烨,后悔了,后悔用布条将长刀缠绕在手掌与手腕上。 他在想,无法丢掉长刀,抓着长刀,狼狈的跑,一定会让人耻笑的。 拿了刀,你还跑,那你何必拿刀? 齐烨又在想,台阶上全是人,想要冲上来却冲不上来的辅兵,自己要如何才能推开他们从而跑掉,那些人,又是否会给自己让开路? 齐烨还在想,自己可以喊,喊我是世子,是天潢贵胄,是幽王府世子,我不是军伍,我不会杀人,不会守城,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统统让开,统统滚开。 齐烨依旧在想,如果自己这么喊了,这些辅兵们一定会让开的。 好,就这么定了。 城关,守不住的。 与我无关,我想守,可是守不住的,真的守不住,为何要白白将命丢在这里。 城内青壮民夫加上辅兵以及少量的南军,万人上下,这万人中,又有多少因为徐夙的“妖法”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这要如何守,这要如何战,守与战,没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