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仔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冲着天子施礼,不明所以。 老六脸上似笑非笑。 要说齐烨的一群狗腿跟班们,都是在宫中挂上号了,要问老六对谁印象最深,那必然是刘旺。 “刘旺。”天子淡淡的问道:“你可知欺君之罪的下场?” 刘旺犹豫了一下,觉得欺君之罪好像没什么下不下场的,自家少爷天天欺,也没看见被咋地了。 “朕问你话,为何不答。” “小人知晓。” “知晓就好,朕问你,齐烨可会作诗。” “会。” 旺仔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搭配着憨厚的面容,丝毫不像是说假话。 天子愣了一下:“齐烨当真会?” “是,我家少爷往日去花船时,会作上些下三…下了船三思片刻就会作诗。” “还真会作诗。” 天子颇为意外,自从见了诗集后,他是一根头发都不相信这是齐烨所作。 “诗是才学之蕴,去了花船作了诗,必会应景,朕倒是好奇了,在花船他作的何诗。” 刘旺回忆了一下,朗声道:“两片红唇千人品,一处桃园万客进,败柳残花粉尘聚,艳抹浓妆度其身,双眼只识金镶玉,来者皆是新郎君。” 老六呆愣当场,撮着牙花子,最终决定不追究这件事了,那些诗到底是不是齐烨作的,随他去吧,去他娘的。 就刘旺说出来的这首诗,老六可以百分百确定,绝逼是齐烨作的,一般正经人绝对不会作这种诗。 能做出这种诗的人,首先得有生活,其次是够下贱,文采反倒是次要的,三者缺一不可。 “整日没个正经样子。” 天子哼了一声,瞪了一眼齐烨:“不学无术,整日叫朕恼怒。” 齐烨干笑一声,没敢开口。 “还有你。” 老六看向刘旺,开始公报私仇了:“你虽是护院,可你家少爷是世子,你这护院也是内侍省登记造册的王府护卫,主子整日吊儿郎当,你这护卫非但不劝谏反而为虎作伥,该当何罪。” 刘旺一头雾水,他感觉皇帝对狗腿子这个职业有着根本性的误解,没听说哪个府邸的跟班护院整日劝谏自家主子的,贱不贱啊。 还真是这回事,异姓王府也是王府,但凡是皇室宗亲都归内侍省管,包括王府的下人,按照规矩,王府也有太监,宫中分配过去的。 不过本朝就一个幽王府,内侍省在宫中名存实亡,就是有业务也被内侍监给干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老六见到刘旺不说话,心里挺过瘾,报了一箭之仇了。 正当老六寻思着还有没有其他由头埋汰埋汰刘旺时,旺仔开口了。 “陛下,小人斗胆,想问…想问小人在宫中登记造册了,要去…要去哪里领取俸禄?” 老六:“…” 刘旺直勾勾的望着天子,脸上满是浓浓的求知欲。 旺仔还挺开心,着实没想到,自己还能领取两份俸禄。 “油嘴滑舌,哼!” 老六开始不当人了:“你一军伍出身,怎地如此善口舌,一看便知当年在军中是奸滑货色。” 齐烨都看不下去了,但凡老六不是天子,他都开骂了,人家问你上哪领工资,你说人家油嘴滑舌,咋的,打工不要工资就不是油嘴滑舌了呗,这他娘的和恶意讨薪有什么区别? “怎地,还不服气。”老六冷哼道:“你们可知为何朝堂之上,武将鲜少开腔,多是文臣奏事,就如同营中军伍,多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之辈。” 刘旺不太确定的说道:“是陛下为了叫世人知晓,爱国护民要靠奋勇杀敌,是要靠行动证明,而非整日就知说屁话?” 老六张了张嘴,发现好像还他娘的挺有道理。 “倒是没瞧出来,你这狗东西还是个能言善辩之徒,你是军伍出身,朕可鲜少见到如此能说会道的军伍。” 老六戏谑的问道:“既你如此能言善辩,为何只是区区护院,而非朝堂重臣。” “因小的是百姓。” 老六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指朝廷择才只看家世不成,还是说百姓出身做不了官!” 刘旺反倒是被问愣住了,看向齐烨:“少爷,朝堂上…有出身百姓的官员?” 齐烨也被问愣住了,扭头看向天子:“有吗?” 老六还真就认真的回忆了一下,然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可不是吗,一个都没有,哪怕是最草根的京兆府府尹张瑞山,当年也是出身一方豪商,其他的官员,要么是诗礼传家久负盛名,要么是出自名门大族。 要说当官的一个普通百姓出身的都没有,也不是,有,很少,但是能上朝能参朝的,一个都没有。 “你懂什么!” 老六没好气的说道:“家世自然重要,想朝堂之上的诸臣,哪个不是家学渊源,诸臣祖上,要么是名动一方的名士大儒,要么是各州府的乐善好施的乡绅,要么是经商多年的商贾,你刘旺祖上又是何人,祖上不争气,你要埋怨谁。” “陛下说的是,小的祖上是山匪。”刘旺瓮声瓮气的说道:“专打劫大儒、乡绅、商贾。” 老六张了张嘴,要不是旺仔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他能直接破口大骂。 不得不说,老六小心眼是真的,之前没辩过旺仔,一直怀恨在心,今夜准备找茬,可大度也是真的大度,作为天子被一个小小护院添堵,愣是没真的动怒。 “难怪齐烨整日将你带在身边,蛇鼠一窝。” 天子没好气的骂了一句,随即看向齐烨:“刘旺不过是个护院罢了,他不晓事口无遮拦也就罢了,你齐烨这幽王府世子要知晓轻重,莫要整日大放厥词。” “是。” 齐烨乐呵呵的说道:“学生不知礼数,陛下也是大度,从不与学生一般计较。” “知道就好。” 齐烨犹豫了一下,轻轻咬了咬牙,随即试探性的说道:“学生其实很愚钝,学生也知道总是惹陛下生气,可学生觉着,陛下不应生气。” “不应吗?” “至少学生是这么觉着的。” 齐烨露出了傻白甜一样的笑容:“我觉得陛下给天下人,包括学生,给所有人都画了一个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