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爷俩,那是一个比一个愤怒。 群臣也是咋舌不已,谁都没想到齐烨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以前是亲军,打着皇帝的名义“招摇撞骗”。 现在被革了职,又开始打着东宫的名义为祸四方了。 相比天子,平日看似极为沉稳的太子,实际上最为激进。 “父皇,待儿臣将此獠…” 太子话还没说完呢,老头又叫上了,一边叫,一边从满是补丁的袖子里掏出了一摞子银票。 没等众人看清楚怎么回事,老头突然将银票扔进泥水中,还狠狠踩了几脚吐了两口口水。 “畜生,畜生不如的狗东西,说这是银票,说什么乡亲们的家园都被水冲垮了,无处可去,不如在此处安心上工,待朝廷和官府为我等重建了家园再回去,可,可…” 老头开始以头抢地了:“可小老儿不傻,乡亲们不傻,遇了灾,讨口吃的就是祖宗保佑了,岂会让我等上工还给工钱,给吃的,有米有肉有菜,还说给买被褥,每日只上工四个时辰,一日三顿饭,都是干的,又说一人一月可得两贯钱,两贯钱,这不是拿小老儿当三岁稚童耍着么,这银票,一眼望去便是假的,张张都是假的,给吃给喝又给住处,吃好和好如同伺候爹妈一样,还提前给了工钱,天下哪有这般好事,数遍天下人,谁会给我等这灾民两万多贯的银票!” 孙骏见缝插针:“不错,便是京中的长工一月也不过七八百文,吃食自备,齐世子着实是…着实…还请陛下圣裁,单单是私伪户部钱庄银票便是大罪。” 天子低头望向满是泥水的一坨银票,怒极反笑:“连银票都敢作假,齐烨他有几个脑袋!” 就在此时,一个十分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低头的老段,望着那些银票,极力压抑着某种愤怒。 “陛下、殿下、诸位大人,这银票,为何是假的!” 老丈暴怒,霍然而起抡着当拐杖木棍就砸了过去。 “狗日的你还敢…” 木棍被捉住了,被段平捉住了,抬起了头,满面怒火。 “嘎嘣”一声,实木木棍断成两截。 禁卫无不大惊,纷纷抽出长刀。 单手握断木棍的老段视若无睹,只是双目喷火一般盯着老丈,足足许久。 在禁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老段弯下腰,将银票一张一张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擦去上面的泥水,随即看向面色莫名的张瑞山。 只是看了一眼,仿佛有着万千话语要说,最终,都化为了充满愧疚的叹息。 段平再次缓缓跪倒在地,望向老丈:“初见你等,某便劝世子殿下莫要多管闲事,可提供饭食,可照看一二,万万不可让你等久留,因你等是灾民,是需朝廷救济灾民,夺他人之功,如深仇大恨。” 段平紧紧握住双拳:“殿下说,说…说等不了,不能饿,饿的滋味不好受,先吃上,养好身体再说,殿下见你等狼吞虎咽得模样,见你等不信任的模样,见你等惴惴不安的模样,何其心软,竟想要一管到底,某,依旧劝说,如何,如何,你这倒打一耙的混账老狗,现在如何!” 最后一声“如何”,可谓是声震九霄,在天子面下这么叫喊,可谓大逆不道。 “大胆!” 文德还没吭声呢,孙骏斥道:“事到如今还敢狡辩,陛下在此,诸位大人在此,你竟还想为齐烨遮掩!” 几名礼部官员也是叫上了。 “不说欺辱百姓灾民,单单说叫太子殿下背上污名便是大逆不道之罪!” “陛下,此贼和气胆大,理应重惩!” “小小文吏目无王法…” “伪造银票…” 段平脸上没有任何惧怕之色,只是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灰心,与绝望。 在众人的声讨中,段平再次拿出了银票,在老丈眼前晃了晃。 “我不恨你,因,你会自恨。” 说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太子面色大变。 “慢着!” 康骁顿时向前走了两步,一把夺过段平手中的银票,定睛一看,张大了嘴巴。 “父…父皇,这银…银票是…是真的,儿臣,儿臣认得,正是出自东宫名下荟聚楼户下。” 天子一头雾水:“你的银票为何在齐烨手…什么,这银票是真的?!” 文德傻眼了,望着段平:“齐烨为何将真银票予了灾民?” 段平笑了,冷笑,面对君臣,面对这些对他来说如同在云端一般的人物,冷笑着,眼神之中,满是嘲讽,满是鄙夷。 “公公,诸位大人,小人斗胆问上一声,既是雇工,为何要给假银票。” 一句话,掷地有声,清晰可闻,又如雷炸耳。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段平猛然看向老者。 “你说打骂,可伤了人,至多不过是轻轻踹上几脚,拿着棍棒驱赶一番罢了,是也不是!” 老者一缩脖子:“是倒是,可谁知你们是否真的要杀人!” “好,某再问你,那堆积如山的米粮,三千人吃了至少数百贯的米粮,是不是你们这些倒打一耙的狗东西吃的,一路走来,谁人将如此多的米粮赠予了你们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