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仪殿下面光是台阶就有三十六阶,齐烨到了后都没敢抬头往上看,老老实实的低着头杵着。 一个小太监跑了下来,低声与张瑞山耳语了几句,后者快步走上台阶,紧接着便是脚步声与哼声。 这一声哼引起了齐烨的注意,壮着胆子抬起了头,只见是一老者,身穿勋贵服饰,腰佩玄龟符。 一眼就能对上号,面容又与马存仁有着几分相似,定是岚山侯马岐山。 马岐山也是第一次见齐烨,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前者脸上满是阴毒表情。 齐烨却笑了,笑的很是灿烂。 处于劣势时,骂、打,只是无能狂怒的表现罢了,不如笑一笑,装的高深莫测一些。 本都准备离开的马岐山止住了身形:“想来这位便是幽王府世子殿下了,老夫马岐山,敢问世子何故发笑?” 齐烨耸了耸肩:“你猜。” 马岐山并未搭话,抚须笑着离开了,仿佛多与齐烨说一句话就会辱没了身份一样。 看的出来,这老登并未将齐烨放在眼里,自顾自的去皇宫门口叫人给他孙子马存仁带来了。 马岐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相比给孙子出口气,能够见到天子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收”了礼物,有一次,就有两次,次数越多,与宫中的关系越近,关系越近,无需岚山侯府再做什么,消息传出去后,马家自会在京中声名直上,隐性权利也会越来越大。 再说张瑞山,进了养仪殿后还没等施礼,天子破口大骂之声就传了过来。 要知道康止戈出身军伍,混了大半辈子军营,这一开口,老张眨眼之间就没了半个族谱。 张瑞山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快步向前,施礼,低头,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 实际上天子骂人是好事,至少这种极为粗鄙的骂法是好事,怕就怕呵呵一笑,金口一开,直接九族消消乐。 平常天子上朝的时候很儒雅,反正当了皇帝后很儒雅,走的是仁德的路线,只有在亲近之人或是心腹面前才会骂娘。 骂了半天,一句没骂到点子上,天子吨吨吨灌了一口茶:“你他娘的还有脸入宫。” 张瑞山低头沉声回道:“不是陛下要老臣入宫的吗。” “你他娘的还敢还嘴!” 张瑞山不吭声了。 天子将茶盏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朕叫你惩治那些仗着是前朝勋贵胡作非为的京中纨绔,谁叫你将这事交给了齐烨那混账东西,尸位素餐,堂堂正三品府尹,你是如何办差的!” 张瑞山张了张嘴,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巧合,齐烨搞马存仁就是单纯的巧合,私人缘故,与宫中无关。 这么一想,张瑞山“悟了”,要是没有宫中授意的话,齐烨这么胡搞瞎搞的确很过分,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去纵容,算是“帮凶”了。 “老臣知错。” “朕最是轻视此等小人得志之徒。” 康止戈气呼呼的,旁边的文德却是知道,天子气的并非张瑞山,而是气他自己。 大半生戎马,沙场东征西讨,官场勾心斗角,如今又成了九五至尊,能放在眼里打心眼儿里敬重之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西关大帅幽王齐怀武正是其一。 当年夺得大宝时边关并不稳定,幽王算是被临危受命前往西关,临走前康止戈主动承诺一定会照顾好齐家独苗齐烨,不会让这小子受半点委屈。 然而等齐烨入京后朝堂依旧不算稳定,就说这京中吧,前朝勋贵飞扬跋扈、世家把控朝堂、不少官员结党营私,偌大的京中遍布刀光剑影。 起初天子也是出于某些考量,迟迟没有接触过齐烨,宫中更没有对其照拂。 结果没过多久齐烨渐渐闯出了“名声”,天子对其不闻不问其实已经算是最大的照拂了。 太子康骁上书欲将齐烨贬为庶民,并非是针对幽王府,而是怕登基后会出现一系列的朝堂攻讦,就怕有人拿齐烨做文章从而牵连齐怀武与西关大军。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太子这才主动上书。 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恢复了“自由身”的齐烨可以去西关找他爹,也可父子二人团聚,也算是让齐怀武安安心。 “草包,何等的草包,恶名声、重私利、欺软怕硬、油嘴滑舌、小人得志,那铺子至多不过三千贯,他竟敢开口索要一万五千贯,朕对他可谓厌恶到了骨子里。” 天子沉沉的叹了口气:“朕也不愿见那草包了,革去官职,明日你在早朝之上上书,旧事重提,将那烂泥一般的废物贬为庶民,过几日朕会叫人将他驱离京城滚去西关。” “是。” 应了一声“是”,张瑞山也是无声的叹息了一口。 “退下吧。” 天子挥了挥手:“让那废物在殿外跪着,等马家人来将银票还给马家人,认了错再滚出宫。” 张瑞山再次称“是”,一边倒退,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万贯银票,寻思出殿后交给齐烨一并还给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