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象，一旦案件开始深入追查，会牵涉到的官员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会有更多被牵连的官员以及家属涌进凉州城，凉州城的各种东西都会涨价。 与这边的热火朝天相比，江瑞、左迁之和史可策却是愁眉苦脸，因为审判刚开始进入了死胡同。 按理说，一个横跨三十年，总金额达到上千万两银子的贪腐大案，一定会牵涉到大量的官员，其中一定有人进行过举报，一定有人因为分赃不均而相互斗争，一定有人因为贪墨过多而引人注目...... 总而言之，一定是漏洞百出，满是疑点的。 可是现实正好相反，整个粮饷的发放过程如此的正常，如此干净，找不到一丝错疏，这个过程中的任何官员都没有专门动过脑筋，没有克扣，没有挪用，比之任何一个地方的军饷发放都要干净。 只是个粮饷的转运和发放过程无比复杂，经过了户部、兵部、漕运、转运司、江南、神京、西京、宁州、甘州、青州、五散关等等各个地方、部门，各个关卡，最后消失在五散关前。 按照涉案官员交代，这套保障体系还是三十年前第一次凉沧河战役失败之后，为了确保凉州转运安全而特别设置的协同保障程序，目的是为了有效实现凉州运输的安全性。 此后三十年，这套程序完美地证明了其安全性。 这三十年中，从五散关前往凉州的粮饷从未丢失过一次！ 没有运输，自然就不会丢！ 尽管那些被抓的官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所有问题与凉州贪墨案没有任何关系，从京城到五散关，所有转往凉州的军饷手续都非常完整，没有任何克扣和贪污的记录，可最后这些粮饷却不翼而飞，让三个人大惑不解。 每种损耗都在合理的允许范围之内，可是在一道一道手续之后，这些损耗最终损尽了整个凉州应该得到的补助。 这种情况像极了鬼打墙，在黑暗的旷野之中，每一步都似乎是在走直线，但是每一步实际都略微偏了一点点，在走过一段漫长的距离之后，最后却又回到了原点。 又如同一条流入沙漠的河流，不断向前，不断向前，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沙丘之中，谁也不能说它是在那一步被耗干的，只知道它最后得确被耗干了。 三人这才明白了这个案子并未想象中的简单，因为这个运输和补给文案并不是一个人设置的，而是三十年前由除礼部以外的五部共同讨论，再由内阁审核，最后报请皇上同意的。 他们想破了脑袋，又让一众吏员聚在一起，相互讨论，却始终找不出问题所在，也找不到突破口。 包括锦衣卫，同样一筹莫展，他们也办了大批的贪墨案了，可如凉州贪墨一般神奇的贪墨案，真的不曾遇到过。 三个人很犯愁，究竟该如何定案呢？难道向皇上报告，凉州贪墨案其实并不存在，是因为你当初决策失误，导致凉州这三十年中无法收到粮饷，所以，谁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有皇上您老人家？ 又或者他们自认无能，乖乖请辞，让皇上另择贤良前来审案？ 而在三位主审一筹莫展的时候，杜西川和云暮然也发现了问题。 问题来自于田十三和田七。 当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杜西川发现田七居然没有在家，这是一件极其古怪的事情，过去的数年间，田七几乎形影不离地跟在云暮然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可是今天这样乱纷纷的局面中，田七不仅没有陪同云暮然出现在城门口，甚至当天晚上都没有回来，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留在家中的二愣子、刘咏晴和卓玛都不知道。 所以，田七是故意消失的，她这样的七境高手，想要故意消失的时候，他们三个人肯定不会知道，连杜西川都难以找到她。 到第二天的时候，田七依然没有回来，天空却飘起了雪，明明前一日还是艳阳高照，可雪说下就下，让人感觉凉州的天气正变得越来越异常。 雪虽然不大，但是凉州人早习惯了在雪天不出门，所以都早早回了家，许多店铺直接把门给关了。 杜西川没有去瓮城，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瓮城中的那些战俘们，治不好的也终于拖死了，残了的也慢慢适应残了的方式了，而能治好的，基本上也好了七七八八了，再不用杜西川每天去盯着。 他大部分的时候便留在医院，有病人的时候治病，没病人的时候读四书五经看八股文，日子很无聊却很平静，杜西川也喜欢这样的无聊和平静。 到中午的时候，云暮然和香儿照例来给杜西川和二愣子送饭，说到田七到现在都没有回家，不免得非常担心，杜西川只好安慰她，以田七的境界，在凉州周围找不到威胁。 只要田七下决心想逃跑，绝对没有人可以强行留得住她。 云暮然这才略略放心。 四个人简单用餐后，杜西川想了想，决定还是要与云暮然说一些事情。 他关了医院的门，又让二愣子和香云守在外间，自己则拉着云暮然进了内室，那是杜西川平时放器械和炼药的地方。 云暮然还以为杜西川要问田七的事，可是杜西川却匆匆地把前一天遇刺的时候见到田十三的事跟云暮然详细讲了一遍，云暮然一愣，奇道：“你真的见到了田十三？” 杜西川点点头，虽然对于田十三，他几乎只是惊鸿一瞥，可是强大的记忆能力让他根本不可能会认错，毕竟云家的许多人，他从小就认识，而田七田九田十一田十三等经常陪在云镜身边的人，他更是熟悉。 “这件事很不简单！”杜西川解释道，“田十三当时是趴在箭垛孔上用弩箭进行偷袭的，所以旁人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动作，可如果是用弩箭进行攻击的话，完全可以找一个马匪做事就行，根本用不着田十三这样的高手，他是故意出现在那儿的，想让别人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