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瑞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问道：“你是想说，乃蛮人根本没有想过要赢？” 杜西川摇头道：“总还是想的，只不过他们也知道机会极其渺茫，即使他们押上全部，也不敢说能赢， 他只是想办法用最合理的方式放弃这些人，于是他给了这些人最后一个机会，让他们作为主力攻城，如果他们能够攻下来，就可以守凉州而活，如果他们失败，这是天选者的命数，他们只能投降！” 他的话一说，瓮城四周的凉州百姓顿时一片哗然，他们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凉州人的攻城虎头蛇尾，雷声大雨点小，原来真实的原因竟在于此，是因为乃蛮人根本没有想要全力进攻。 江瑞也是愣了，他根本不曾想到，这数百年来战争史上都不曾出现过的，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经典战例，完全不是他想象的样子。 真正的情况，不光毫不热血，反而让人感觉很“脏”，他不相信杜西川的话，连忙喊道：“杜西川，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你的话？” 杜西川道：“很简单，你可以问问大祭司和当时保卫战中的指挥官杨一平，听听我所说得，是不是实情。” 江瑞反问道：“那为什么不是问俞不凡俞千户，他不是现场指挥吗？” 杜西川摇摇头：“现场的指挥不是俞不凡俞大人，而是五散关的梁中野梁守备，虽然我不在现场，但是我估计，以俞大人的那点水准，就是在一旁捧着旗子传话的，其他的事，他做不了！” 俞不凡的脸涨成了紫色，可是他不敢反驳，因为现场的情况确实如此，梁中野才是真正的指挥，只是凉州的钦命守将是他，才由他在旁边拿着各种令旗，根据梁中野的命令在发号施令。 杜西川突然当众揭开了这个盖子，顿时让百姓都议论纷纷起来，可相比于一个月前，他的隐忍力已经好了许多，只是站在一众凉州官员和士兵之前，什么话也不说。 江瑞一头雾水，却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而是问一旁的杨一平道：“杨百户，杜西川所说，是否事实？” 杨一平道：“其实我一直在好奇，为什么乃蛮人攻城的队伍中，基本上都是不入武道的人，进入下三境的比例不高，中三境的没有几个，上三境的一个也没有见到？而我们当时为了应对敌人可能把中高端战力集中使用的战术，专门把中三境及以上的战士集中起来，由七境的徐悲程长老带队，随时进行防备着。 可是没想到，这支假想中的敌人高端战力队伍根本没有出现，让我们的这支队伍也失去了用武之地，只有徐长老出手斩杀了一个五六境的敌方将领，其余的人全都打了一轮酱油。 我也是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那些主力全部被杜西川给游说走了，这样说来，本次保卫战的第一功臣，当是杜西川！” 杜西川摇摇头：“当然该是梁大人，如果不是他战术得当，让卜克汗完全看不到任何得胜和希望，他未必能忍不住不赌上一把，到那个时候，凉州就算能赢，其损失必定会比现在多上十倍和百倍。” 江瑞脸色如墨，问一边的大祭司道：“杜西川所说得，是否属实？” 大祭司道：“当时梁大人使用盾墙战术，故意打开一个缺口，让我族人误以为已经攻上了城头，我族人中许多将领都请命，希望可以拼上一把，卜克汗差点忍不住想把所有的主力压上去了，是小神医在一旁道，你们完全已经失败了，上再多的人，也不过是送死，最终卜克汗不敢下这个决心，放弃了这次攻城！” 江瑞大惑不解，问道：“那你们的指挥官竟然愿意听一个敌人？” 大祭司道：“军官们几乎都不肯听，还有些军官当场便拔刀想要杀死杜神医，可是杜神医面不改色，让卜克汗失去了信心，而在他犹豫不决之际，最后的战场机会也彻底错过了！” 此话一说，凉州城头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小神医，小神医，小神医！” 这些人跟杨一平一样，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在乃蛮人军营中的杜西川，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了不起的事。 如果没有杜西川的劝说，乃蛮主力不顾一切全力压上的话，必定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腥风血雨，不可能是一个盾墙战术就可以解决的。 凉州最终也能赢，但死伤的数量绝不可能只是现在的一百余人。 杜西川去跟乃蛮人赌了一场，筹码是他自己，赌注是凉州城的死伤人数，幸好，杜西川赌赢了，凉州人的死伤人数，所有人都觉得可以接受。 江瑞皱起了眉头，所有的事情越来越脱离了他的想象，脱离了他在军部看到的报告，守城的总指挥居然是梁中野而不是俞不凡，可为什么梁中野会出现在这里？ 敌军根本不是全力进攻，而更像是一次自杀式的行动，其目的，是把那些老弱病残的乃蛮人扔在这里，让他们可以以俘虏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但是！”他又问道：“即使是低端战力，那也有几千人，凉州是如何凭借一百个士兵守住城的？” 杨一平皱了皱眉，回道：“江大人，这是凉州城的秘密，涉及到凉州的城防，您只是凉州贪墨案三司主审，这些秘密不是你该打听的内容。” 一旁的左迁之连忙道：“杨大人说得对，现场这么多人，人头口杂，其中还可能有细作，如果把这些军事秘密说了出来，让西夏人有了针对性的部署，对凉州很不利！” 江瑞张了张口，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这些内容，确实不该在这样的场合说，他也没有资格听。 张卫年跟着道：“其实，关于杜西川在乃蛮人军营中做了什么，也不是江大人审案的范围，我只是想让在场的凉州百姓都听一听，杜西川都为凉州城做了些什么，是不是某些人在宣传的细作和间谍，所以才愿意由着你在这里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