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满满一屋子的藏书? 沈嘉岁感觉不可思议,迈步走入其中,眼睛已然辣到刺痛。 当她仔细看过耳房内部后,便明白过来了。 只见耳房四角各搁置了一缸一盆,沈嘉岁往近旁的角落一看,缸里盛的是石灰,盆里装的是碳块。 而红木书架上一串串挂着的,正是呛极的花椒,架上书前散落着满满当当的樟木叶。 沈嘉岁虽是将门女,但读书识字可没落下,这些常识还是懂的。 石灰、碳块用于防潮,花椒、樟木叶用于驱虫。 可每家每户在书房或藏书阁顶多就放上一些,毕竟家中人来人往的,可不能熏着了。 哪像这位莫妈妈,这铺天盖地的花椒和樟木叶,多待一会都能把人熏死! 这时候沈嘉岁已然能肯定,莫妈妈代顾惜枝保管的东西一定就在此处。 晚间消息传回来说,莫妈妈递给顾惜枝的东西是用绢布包着的,那定是轻巧易携带的。 这般看来,是书?是信? 沈嘉岁望着满目的书架犯了难,若真是书籍或信件,在此间无异于大海捞针。 此时—— “咳咳咳!” 屋外突然传来一串急咳声,莫妈妈好似醒了! 沈嘉岁打了个激灵,猜想怕是自己方才开了耳房的门,导致浓郁的气味散了出去,刺激到了莫妈妈。 很快,外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擦声,又有烛光亮起。 杯盏碰撞声紧随其后,莫妈妈似是起身喝水了。 这时候,沈嘉岁灵机一动。 “吱,吱吱吱。” 声音在沉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狸奴的叫声都会了,耗子的自然也不会落下。 外头登时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烛火的光团渐近。 哐! 耳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沈嘉岁窝在房梁上,整个人尽可能地缩成了一团,躲在了柱子后,瞧见烛光映出了莫妈妈急切的脸。 她似乎也被屋中的味道呛到了,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反而清醒了许多。 “怎的还会有耗子!” 莫妈妈急急自语一声,立刻去看角落里的鼠笼,又去瞧缸旁混了砒霜的食物,然而皆一无所获。 “怪了,明日想来还是得抓只狸奴来。” 莫妈妈嘟囔一声,转身就要出去,可临到门口了,忽而脚步一顿,回身朝第一个书架看了眼。 姑娘今日见她将东西保存得好,那般高兴,还夸她了呢。 现下正是关键时候,都费力了这些年,可不能出差错了。 这般想着,莫妈妈又转身回来,目标明确地走向第一个书架,很是自然地抽出其中一本,拢在手中快速翻看了一遍,面露安心笑意。 同样的动作,她连连做了三次,可每次都站在了不同的位置。 沈嘉岁躲在梁上,眼睛被熏得辣疼也顾不得了,仔仔细细将莫妈妈的位置牢记于心。 事急之时,人必先察其至重者,如护心之宝,失之则万事休矣,此乃人性之常。 故而沈嘉岁方才模仿耗子的声音,将莫妈妈引了过来,就是要引她自行暴露。 这会儿也不知是检查完了,还是已然安心不必再看,莫妈妈转身离去。 这时候她才抬袖抹了把脸,原来也早已被熏得泪流满面,确定待不下去了。 吱呀—— 房门被关上了,烛火光团逐渐远离。 听外头的动静,莫妈妈似乎迫不及待地洗了把脸,良久才掐了蜡烛上了榻。 沈嘉岁的眼泪噼噼啪啪往下掉,只觉得整个鼻腔都火辣辣的,这会儿轻手轻脚落了地。 她先是侧耳听了会儿外头的动静,而后迫不及待走到离她最近的第三个书架,抬手将最上排左三的书轻轻抽了出来。 下一刻,便见她学着莫妈妈抬手快速翻阅书籍,忽而动作一顿。 摊开的书里夹着一封信,信封上不曾署名。 沈嘉岁的手微微颤抖,将信取出,却不忘将翻开的书倒覆在架上,以防错页被莫妈妈察觉。 信封保存完好,但瞧着似乎有些年头了,边角微微泛黄。 信口是开着的。 沈嘉岁伸出两指将信纸夹了出来,入手不薄,至少是两张折叠在一处的。 屋内暗得很,为了防潮,莫妈妈估摸着将耳房的窗户纸多糊了好几层,导致光线阴蒙蒙的。 沈嘉岁将信纸展开后,尽可能近地凑到跟前,这才勉强辨出了信上的字。 无人知晓沈嘉岁到底看到了什么,她那不曾被黑布蒙住的眼睛陡然瞪圆了。 这一刻,她的眼里似有惊涛骇浪涌起,显然是看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事。 可震惊过后,她的眼里却燃起了怒火,那细长的柳眉因愤恨而高高挑起,在蒙脸黑布的映衬下,更显凌厉。 沈嘉岁的手在颤抖,却不敢用力揉皱了信纸,拼命压制心绪导致她的胸膛剧烈起伏,面上也显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只看了一封信,她便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顾惜枝的思量,明白了前世的“证据”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