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朗闻言就先敛起了眉头。 区区私事,且还是陈年旧事,可不足以撼动堂堂帝师。 崔道元瞧出了赵怀朗眉眼间的失望之色,不由意味深长地扬了扬唇,淡声道: “蔺晚亭,扬州人士,生于小宦之家,世为书香门第。自幼颖慧若神,后历科举,乡试、会试、殿试皆脱颖,入仕而有能,声名显于朝。” “据说,他当年曾议过亲,对家是蔺父顶头上司的女儿,只蔺晚亭当年醉心诗书,婉拒了这桩亲事,便不了了之了。” “世人皆知,扬州出美人,当年先帝扩招后宫,扬州曾送来多位秀女,最后却只留下了一个,被圣上封为才人,纳入后宫。” 赵怀朗听到此处,不免微微瞪大了眼睛。 外公既然提起,必然不是无的放矢,莫非这位被留下的秀女就是蔺老当年议亲的女子,且如今——仍在后宫!? 见赵怀朗反应过来了,崔道元轻笑一声:“当年男未婚女未嫁,又未及选秀,议亲之事再正常不过。” “可.......若他二人一人成了后妃,一人做了臣子,却仍有纠葛呢?” 听到此处,赵怀朗竟觉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皇爷爷当年专宠宸妃,既荣亲王爷之母,故而后宫的妃子并不算多。 病重之时,皇爷爷也曾下旨,后妃不必殉葬。 故而皇爷爷驾崩后,没有子嗣的妃子或去守陵,或出家为尼,唯有诞育了子嗣的几位妃子仍旧留在后宫,被尊为太妃。 会是谁呢? 崔道元也不再卖关子了,理了理发皱的袖子,淡声道:“这件事极是隐蔽,可到底雁过留声,尤其此番.......和亲越国的长公主回了京。” 此言一出,赵怀朗和崔明珏惊得齐齐起身。 “容太妃?” 赵怀朗更是失态地低呼了一声。 这一刹那,自长公主入京后发生的一切,都在赵怀朗脑海中走马灯般过了一遍。 他先是怔然,随即恍然,最后低低呢喃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崔道元见赵怀朗如此快地就反应过来了,不由满意地点了头。 “外公去查过了,容太妃确实来自扬州,正是当年与蔺晚亭议亲之人,这也让外公不得不忆起一件往事。” “二十年前,为抵御漠国,朝臣提出了和亲越国这一请,彼时三位公主皆未婚配,但唯有三公主之母容贵人出身最低,位份亦最低。” “越国与我朝相比,可是蛮荒之地,前头两位公主自是不愿意的,但长幼有序,没有凭空越过前头两位,把三公主推出去的道理。” “但是,到底是事在人为......” “外公虽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段时日,想来毫无根基又不得圣宠的容贵人必是万分艰难。” “恰逢中秋佳节,宫中办了场宫宴,而宫宴后两日,三公主便站了出来,愿主动和亲越国。” “此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很快民间都知晓了三公主的大义,容贵人更是因此直接被晋为容妃。” “当时外公便觉得,局势不利之下,容妃与三公主此举已然算是高明。” “既然和亲避免不得,为何不风风光光地去,将美名留下呢?” “最难得的,还得是三公主的本事,才有如今她风光归京,母女团聚的一天。” 赵怀朗听到此处,瞬间懂了。 “外公的意思是,当年宫宴之上,容太妃极有可能私会了蔺老,而蔺老便给容太妃出了此计?” 崔道元连连点头,“没错。” 可赵怀朗却很快皱起了眉头,“可是外公,此事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又并未有证据留下.......” 崔道元闻言却很是淡然,笑道:“证据?容太妃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要‘人证’还不容易吗?”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此番长公主归京一事。” 这时候,赵怀朗也不由点了头,沉声道:“父皇有意将宁儿扣下,便张罗着为宁儿赐婚,可宁儿归京那日就提到了江浔。” “接风宴上,宁儿更是毫不掩饰对江浔的好感,如今瞧来,极有可能是蔺老的谋划了。” 崔道元颌首,“长公主威望甚高,她若跳出来支持皇孙,民心自然是要向那边倒的。” “无论蔺晚亭是想借着江浔与安宁郡主成婚,将长公主牢牢绑在皇孙阵营,还是故弄玄虚,借此试探诸方态度与帝心,不可否认的是,这其中定有他的手笔。” “圣上前些时日对安宁郡主的亲事可是上心得很,想必万万料不到,帝师竟掺和其中吧?” “再者,若叫圣上知晓,蔺晚亭与先帝后妃纠缠不清,更是罪加一等。” 崔道元淡声说着,眼里锐芒乍现。 周山祈福行时,朗儿曾给出能击垮定国将军府的底牌,此番江浔自然也是逃不过的。 但江浔一遭殃,蔺晚亭必定不会放任不管,他在圣上心中可是有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