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 本来睡得好好的沈嘉岁突然从榻上坐了起来,将正准备将她唤醒的白芨吓了一跳。 “小......小姐?” 沈嘉岁揉了揉眼睛,见外头早已天光大亮,不由紧张道:“白芨,什么时辰了?” 白芨见沈嘉岁生龙活虎的,当即放下心来,一边伸手去挽床幔,一边笑道: “小姐,这会儿都巳时末了,您往常难得睡这般晚。” “这不正月里嘛,今儿又不出门,奴婢便想着让您多睡会儿。” “夫人前头遣白霜来问过的,奴婢回了话,夫人也说让您睡个饱觉呢。” 沈嘉岁闻言赶紧下了榻,趿了鞋便匆匆去洗漱,白芨急忙跟过来伺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 “对了小姐,适才少爷来过,说是江大人马上要登门了,原是问您要不要一同去见见的。” 沈嘉岁霍然抬头,脸上还挂着水珠,声音隐隐发颤,“他.......江大人已经来了?” 白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奴婢不知,不过瞧时辰,该是到了。” 沈嘉岁深吸一口气,暗暗懊恼,又不禁热了耳根。 昨夜不知怎的,心砰砰跳个不停。 她往左也睡不着,往右也睡不好,脑子里晃啊晃的,全是江大人的脸。 好不容易眯着了,又梦到了江大人,前世今生交替来回着,哭着哭着又笑了,从梦里醒来好几回。 估摸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真的睡熟了,结果一睁眼就睡过头了。 “那......那白芨你随便给我挽个发髻吧,怎么快怎么来。” 白芨一听当即摇头,推着沈嘉岁坐到梳妆台前,笑道: “小姐,您还不知道奴婢的手艺吗?保准梳得又快又好!” 这时候的白芨还以为,沈嘉岁是担心去迟了失礼。 哪里知晓,她家小姐赶着见心上人呢...... ———— 江浔按着拜帖上的时间,稍稍提前片刻来到了定国将军府外。 南风亲自驾的车,今儿也换上了一身新衣裳,坚决不能给自家公子丢了面子。 沈嘉珩在门口亲迎,瞧见江浔下了马车,立刻迎上前去。 结果一抬眼,他就怔住了。 江大人今日身着一袭朱红色锦缎长袍,外罩银狐毛领白色大氅。 腰间系一条镶明珠玄色腰带,下挂垂绦白玉佩,乌发用白玉冠高高束起,简直是...... 前所未有的盛装! 无论荣亲王府的赏花宴还是御苑的接风宴,他可都没瞧见江大人这般精心装扮。 看到这里,沈嘉珩心里头直突突,总觉得......怪怪的。 “沈少爷。” 因着沈嘉珩怔在了原地,江浔便主动冲他做了一揖。 沈嘉珩猛地回过神来,急忙躬身拱手冲江浔行礼,而后客气道: “江大人,快请进。” 江浔微微点头,与沈嘉珩齐肩步入。 一路上,二人低低寒暄着,不外乎说些国子监的事,你来我往的,倒也融洽。 但是! 沈嘉珩还是觉得太怪了! 他总觉得今日的江大人特别温和,特别...... 快瞧快瞧,江大人又冲他笑了! 沈嘉珩头皮发麻。 坏了!坏了! 他觉得江大人今日登门一定是有要事相求! 这般急地赶在正月里来,且江大人本身又那么厉害一个人,想来定是极棘手的事,非得爹帮忙不可。 怎么办呢? 江大人这般好,帮吧,是应该的,可这样会不会对爹不利呢? 沈嘉珩这一路心里头七上八下,好歹将人领到了正厅。 而此时的正厅里,沈征胜正在主位上坐着,纪宛却蹙着眉来回踱步。 “夫君,你说江浔今日特意登门所为何事?若是涉及......咱说什么也不要掺合才好。” 纪宛说着,抬手往天上指了指。 沈征胜一看“猪都拱到家门口”了,自家夫人还一无所觉,不由摇了摇头。 不过,这也怪不得夫人。 毕竟岁岁那般干脆拒绝过荣亲王爷保的媒,后头江浔那边也没了声音,二人之事确实已经作罢了。 以江浔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他今日既敢登门,想来是问过岁岁的意思了吧? 岁岁这孩子......嘴是真严啊。 御苑接风宴后,他这个做爹的等了这几日,都没等来岁岁同他坦白。 想到这里,沈征胜心中难免酸溜溜的。 纪宛一看自家夫君木头似地坐在那里,一问一个不吱声,气得就准备上前捏把他的胳膊。 结果这时候,外头传来了沈嘉珩的声音:“爹、娘,孩儿把江大人请进来了。” 纪宛登时正了色,扭头朝外看去。 冬日的阳光里,青年脚步沉稳,腰背笔直地走了进来。 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许是听过他名声的缘故,便觉他眉宇间时刻带着淡淡的坚毅之色。 今日天寒,难得的是来人披了大氅也不显厚重,步子清逸,倒是那身朱红色锦衣,衬得他唇红齿白,好生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