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岁已经听不清岸上的声音了。 她耳边乱哄哄的,这时候竟十分神奇地想起了一段久远的记忆。 那是上辈子的十五岁,她和陆云铮还有顾惜枝一同去南郊踏青。 顾惜枝不知怎的落了水,她闻声赶到,也如今日一般毫不犹豫下水救她。 可当她游到顾惜枝身旁时,顾惜枝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死死缠着她,一次次摁着她的头和肩膀,借力浮出水面。 她不曾预料到这一幕,一连呛了好几口水,也不知怎么回事,顾惜枝在水中的力气那般大,竟让她几次都挣脱不得。 以前她从未多想过,还以为这是人出于活命的本能。 可如今已经看清了顾惜枝的真面目,再想起那日的一幕幕,竟让她毛骨悚然。 思绪走到这里,沈嘉岁也终于确定,不远处果然是个人! 这一次她学乖了,先是游到了那人身后,这才伸手去拉。 黑漆漆的湖水里,她后知后觉生出了几分恐惧。 “阿弥陀佛,人命关天。” 沈嘉岁在心中默念几句,鼓起勇气从身后环住那人。 结果,被救之人没有半点挣扎! 沈嘉岁心头一颤,这会儿什么恐惧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立刻发了狠,就近往岸边游去。 这时候,越来越多的人被呼喊声引了来。 “是何人落水了?” 蔺老和蔺舟至匆忙赶来,疾言问道。 可在场的,没一个能说得清。 蔺舟至举目望出去,瞧见一人在湖水中奋力朝前游去,定睛一看,连他都不由失声叫道: “伯父,是......是沈姑娘!” 蔺老闻言面色惊变,“胡来!简直胡来!” 他这一路已然走得气喘吁吁,这会儿一刻也不敢耽误,又朝沈嘉岁的方向赶去。 结果这时候,一道身影比他还快一步,擦肩而过,只留下匆忙急切的背影。 “修直!” 一旁蔺舟至微微瞪大眼睛,转瞬间又满脸惊喜: “伯父,是修直回来了!” 蔺老抬头,便见江浔一边跑一边脱下外袍,几乎和沈嘉岁同时到了岸边。 沈嘉岁累得直喘气,根本没时间抬头看向来人,只觉一片黑影投了下来,便急忙将身前人往上推去。 “快!快!帮一把!看看还能救吗!” “上来!” 沈嘉岁感觉到一股大力攥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一起往上拉。 听到这个声音,她猛地抬头,才发现来人竟是江浔! 他回来了! 沈嘉岁不敢耽误,立刻借着江浔的力推着那落水之人,自己也一道爬上了岸。 夜风吹来,带着股木炭的焦糊味,沈嘉岁恍惚了一下,便觉浑身都冷了下来。 这时,一件外袍塞进了她手里。 沈嘉岁低头,便见江浔已经转身蹲下,去查看落水之人。 她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赶紧将外袍展开,紧紧裹在身上,跟着一起蹲了下去。 当瞧见落水之人的脸时,饶是沈嘉岁也忍不住低叫一声。 真是安阳伯夫人! 她担心江浔不懂如何救助落水者,正犹豫是否接手,“江大人,你......” 江浔不曾回头,只点了点头,“我会。” 下一刻,便见他解开了安阳伯夫人的腰带,而后压前额,提下颌,看样子,好似在......清理安阳伯夫人的口鼻? 沈嘉岁从未见过这样的救人手法,不免又惊又奇。 她知晓江浔不可能拿安阳伯夫人的性命开玩笑,当即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就在这时—— “夫人!夫人!” 哀怆的呼声由远及近,只见安阳伯神容狼狈疾奔而来,脸上眼泪横流。 眼看自家夫人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安阳伯惊惶大叫: “快快快,将夫人扛起来!要将腹中之水倒出来!快啊!” 众人闻声急忙挨了上来,可江浔此时双手交叠停留在安阳伯夫人的胸膛上,却冲安阳伯沉声开口: “都散开!父亲,给母亲渡气!” 江浔的声音如此笃定,让早已六神无主的安阳伯登时就愣住了。 他嘴唇颤抖,看起来还有些犹豫不决,可江浔的神色始终冷静而坚定,让安阳伯不由自主点了头。 他跪下身去,整个人还止不住地颤抖,却十分认真地听从江浔的指示,捏住安阳伯夫人的鼻子开始渡气。 “停!” 江浔话音一落,安阳伯便立刻抬头,就见江浔一下又一下开始按压安阳伯夫人的胸口。 旁人看到此处,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沈嘉岁提起了一颗心,江浔的救助之法,她闻所未闻。 若此番未能将安阳伯夫人救回,又耽误了最佳时机,众目睽睽之下,只怕他...... 沈嘉岁欲言又止,这时蔺老不知何时站在了沈嘉岁的身旁。 看着江浔如此异于常人之举,蔺老却眸光晶亮,眼里没有任何怀疑,只有全身心的信任。 朝夕相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这个弟子的“特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