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结伴而行,路上倒也不算寂寞,小的不正经,老的也算活泼。 简单寒暄过后,崔尧也知道了老者的姓名。老人姓崔名伯安,听老者言来,本是家境殷实之人,少时突遇战乱,先考、妣及仲叔季皆殁于战火。幸得本家实力雄厚,收留他做个伴读书童。然则这厮虽然改了一口之乎者也,但实在不成气候。到了也没读出一个什么名堂,跟着主人家读了半辈子书,也就磨墨沏茶一道算是登堂入室。虽说一辈子也没混到大富大贵,却也无饥馑之忧。老来被老主人派去做二公子的管家,此行正是走马上任。 二公子行六,乃是名副其实的嫡次子。然而,老主人年轻时行事颇为不羁,甚至在正妻尚未过门之时便已育有四子二女。这些子女在成年之后,都被藏匿在外宅之中。所幸的是,主母心地善良,宽容大度,并未计较此事,还亲自将他们接回府中,一时之间传为佳话,众人纷纷称赞她的贤德。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对于这六个孩子的生母,似乎无人知晓其身份,仿佛他们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后来也是不幸,一次游船途中,几个庶出的公子小姐坐的船只不知为何翻覆,统统喂了龙王。主母听闻后着实伤心了好几日。 崔尧早就不是小时候的愣头青,听老人絮叨是越听越不对劲。开口问道:“老伯,你家老主人后来没弄死你家主母吗?” “主人为何要害主母?小子真不可理喻!” “你没觉得有啥不对劲吗?这事就这么潦草的过去了?” “天灾岂是人力可避?只是几位小公子福薄罢了。” “行行行,有道理!!你这学问没学成也不无道理。” “无状,无礼!” “嘿嘿,我觉得是无法无天。” ……………… 沉默半响,终是老头忍不住又打开了话匣子,问崔尧:“你可曾识字?听你谈吐虽然粗俗,却不像是个目不识丁的憨货,何时开的蒙?读过什么经典?” “那说起来可多了,不算生僻字我认识差不多五千多字,会写的也有五六百。书也看过许多,只是我看的书颇为生僻,估计您老没听说过。” 崔伯安感觉一时槽多无口,半晌挑了一个问题问道:“缘何会读不会写?是没写过字吗?” 崔尧想了想近几年确实除了名字没写过其他字,于是沉默。 崔伯安感觉似是说到崔尧的痛处,不禁暗爽,却又岔开话题:“不容易了,小小年纪已识字颇多,也是勤奋。” 崔尧下意识反驳:“我可不只是会识字,我还会写诗作词呢。你听着啊,我这张口就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慢着。”崔伯安打断,似是想起来什么,晃晃脑袋慢慢说道: “这两句我好像听过。”崔伯安捻着胡须,慢慢摇头,缓缓道来:“前朝大业年间,炀帝寿宴间,似是有一妄人,席间大闹。自言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自称乃久不出世的圣人。 是夜,妄人举杯狂饮,大声斥骂炀帝荒唐,直称皇帝名讳,说你应该这般这般,似是提到了宇文化及和当即陛下的名讳,具体已不可考。最后为显文名,对着明月吟诵诗词,好像就有你说的这两句。我想想,我想想,应该是: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 沉默半晌,崔尧问道:“后面呢?” “要不说是妄人呢,念到此处,却见晴夜里劈下个旱雷。那妄人顷刻间灰飞烟灭,连个渣渣都没剩下。真乃奇哉怪哉~” 崔尧沉默的时间越发的长了起来,这TM信息量太大了啊,一时让崔尧无法消化。 崔伯安推了推崔尧奇道:“你这娃娃怎地不说话了?莫不是吓着了,莫怕莫怕,老天爷不会无缘无故的劈人哩。定是那妄人大言不惭,惹到天爷爷,才降下神雷劈了那厮。要不怎么都称那厮为妄人呢?连个名号也没留下来,可惜了那半阙词哩。” 崔尧缓过神来,嗓子干哑的问:“您还听闻谁还被雷劈过吗?” 崔伯安想了想:“倒也未曾听闻除了那妄人,谁还被雷劈过。” 崔伯安又思索片刻,又缓缓开口:“说起这种奇闻奇事,老夫孩提时倒是见过一回。那还是先帝尚未登基时,有次我跟随老主人到郑家赴宴。 席间高朋满座,皆是身份显赫之人,席间有一卢家西席突然跳将出来,扯住李家世子的袖子,大喊世子危矣。说来这李家世子也不是一般人,他就是当今陛下的大哥,圣上追封的隐太子。 那人一把抓住隐太子的袖子,一边说着让隐太子赶快除掉当今圣上,不然悔之晚矣。 当时先帝都还未登基,当今圣上还未及冠,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