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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换了副形象的陈长贵受到了舍友们的围观,调侃和嬉笑声不断,
“老六,你小子出去大变活人了,长的还挺俊!”
“就是啊,一眨眼,老母鸡变鸭,完全是两个人,脸要是再白点,活脱脱就是一个奶油小生啊!”
陈长贵推开揽着自己嬉笑的施从文,
“大惊小怪,我就是去理个发,本来还想着换身衣服,结果被人骂出了商店!”
“怎么回事?”
陈长贵把刚刚在商店里的情况一说,立马引得整个宿舍都充满了笑声,
“哈哈…你们别说,老六真有点冷面笑匠的意思,冷不丁的总能让人捧腹大笑!”
“可不,你小子真有意思,进商店还想凭学生证半价,跟售货员瞎逗闷子,不把你打出来就不错了!”
陈长贵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半价怎么啦,以后,不用学生证,人人买东西都砍半价,
“京城没有个体户吗,商店里的东西太贵了,下不去手买啊!”
施从文笑着回答道:
“有倒是有,地安门那块一直就有黑市,嗯,现在叫夜市,也有买衣服的小贩,不过人家卖的都是喇叭裤、的确良、蛤蟆镜这些紧缺货,价钱不比商场里的便宜!”
林思贤摇摇头补充道:
“这会儿应该也没了,正严打呢,谁敢出来练摊,老六,你钱不趁手的话,要不我先借你点?”
“是啊,老六,你的确的收拾收拾,要不白瞎了爹妈给你的这张脸,缺钱你说话!”
“滚蛋!”
陈长贵白了施从文一眼,转头对林思贤回应道,“不用,我有办法!”
…
八十年代的校园没有手机网络,也没有觥筹交错、灯红酒绿,但精神生活却比后世来的丰富充实。
晚饭后,整个宿舍楼里热闹非凡,楼道简直就是一个舞台,一个学长搬着板凳,抱着吉他就开始在楼道里弹唱,唱的虽然不怎么样,可这会儿吉他可是个新鲜东西,一大帮学生围着他询问请教;还有唱对台戏的,楼道的另一边就有坐在板凳上拉二胡的学生,周围同样围着一群学生,楼上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唢呐。
似乎每个学生都能在校园里找到自己的世界,128宿舍也是如此,老二周厚德和老三彭群勇一吃完饭就冲向了三角地,施从文和刘海涛在楼道里对吉他十分入迷,林思贤抱着一本《收获》看的津津有味,刘海则是拿出课本开始预习。
而陈长贵却开始酝酿自己的横空出世,他坐在黄色小板凳上,在本子上写下了第一行字:以梦为马。
这是一首海子的诗歌,也是陈长贵唯一能大概记起的诗作,原因很简单,上辈子他特别喜欢这首诗,
我要做远方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
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
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此火为大
祖国的语言和乱石投筑的梁山城寨
以梦为上的敦煌——那七月也会寒冷的骨骼
如雪白的柴和坚硬的条条白雪横放在众神之山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投入此火
这三者是囚禁我的灯盏
吐出光辉…
这是一首极具张力和赤子之心的诗歌,陈长贵上辈子就因为这首诗成为了一名伪诗歌爱好者,但毕业走上社会后,诗歌就被丢弃和掩埋了,但这首《以梦为马》却一直记忆犹新,因为这是他高中时看过的第一首诗,而且摘抄了下来,记在了脑海深处,现在,又被翻了出来。
这首诗在后世广为人知,因为他衍生出了一句传遍全国的口号“以梦为马、不负韶华!”,不管是这首诗,还是这句口号都很适合这个年代,是个完美的开局!
至于负疚感,陈长贵一点都没有,既然我带着记忆来了这个年代,那么我脑子里的东西就是我的,没什么好犹豫躲闪的,海子也不差这一首诗,这会儿离他成名还远着呢,有机会我再补偿他,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
不到一刻钟,《以梦为马》全篇就被写在了本子上,陈长贵拿起全诗阅读了一遍,有一些词句记得不太准确,应该和原作差不离,明天就给《未名湖》投稿,先解决一下生活问题,混个校园诗人的名号再说。
以后嘛,还是得当个作家,这年头不是挣钱的好时候,却是文学的好季节,作家吃香啊,路遥去年刚刚在《收获》杂志上发表了小说《人生》,引起了全国上下的争论,主人公高加林成为了这时候最具争议的小说人物,是如今京大学生讨论的焦点话题之一,小说《人生》更是火的不得了,《收获》杂志在京大一时洛阳纸贵,几乎每个学生都看过《人生》。
现在是八三年,余华还在南方小县城的文化馆里混日子,处女作都还没发表;莫言也还在部队里当文化干事,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提干;王朔则刚刚从医药公司辞职,在京城街头开着烤鸭店,做着小老板的发财梦。
而如今的他身在京大,脑子里有那么多的电影电视剧,不改编成小说,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再怎么地也能混个知名作家的名头吧,等文学风头过了,再转战房地产,接着再做个网络天使投资人,什么大小马,刘某度、雷小米,见了我都得磕头就拜,哈哈…谁能有我牛!
陈长贵手举着本子,想的眼冒金星、满脸是花,完全没注意到施从文和刘海涛已经回到宿舍,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手里的本子嘴里念念有词,
“看什么呢,笑的这么放荡,以梦为马?”
施老五一把从陈长贵的手里抢过本子,咋咋呼呼的大声叫喊着,
“哎呦喂,老六还能写诗呢,来,我给大家读一读!以梦为马,我要做远方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一开始他还读的满是嬉闹调侃,而后朗读声中的嬉笑越来越少,语气越来越低沉,表情也越来越惊讶,128宿舍里的众人也是如此,一开始大家都没在意,笑了笑偏头看着施从文耍宝,可越听越认真,越听越严肃,林思贤甚至丢下杂志,快步走到施从文身后一看究竟。
“太阳是我的名字,太阳是我的一生,太阳的山顶埋葬,诗歌的尸体——千年王国和我,骑着五千年凤凰和名字叫“马“的龙——我必将失败,但梦想本身以太阳必将胜利!”
施从文读完了全诗,满是惊诧的转头瞪着陈长贵问道,“这是你从哪抄来的,写的太特么有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