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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前往未央,李典心中有些憋闷,他今日一直跟在刘翊的身后,对他适才和董承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李典有君子之风,而董承这种只想占好处,却不想得罪人的态度实是让他看不过去了。
这位国舅着实有些太不地道!
自己不愿意得罪人就算了,还拐弯抹角的算计刘翊,想让刘翊去得罪樊稠!
哪有这般算计盟友的?
找准了一个当口,李典伸手拉了拉刘翊的袖子。
“且慢走,我想与你谈谈。”
刘翊放慢了脚步,与李典并排。
“何事?“
李典悄声道:“翼德,莫非你没看出,董承是怕沾惹是非,故意将推荐朱儁的事推到了你的身上!你若举荐了太尉,恐为樊稠记恨!”
“请陛下亲政,这般大功他急不可耐,但得罪樊稠的事,他却不沾染,分明是个小人!”
刘翊点头道:“我自是看出来了。”
李典很是惊讶。
“那你为何还要答应?扬名的事给了董承,得罪人的事,你自己抗下?!“
此时,天色已阴,空中下起了微微毛雨。
刘翊停住了脚步,认真地看向李典。
“扬不扬名且不说,但我想问曼成兄一句,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能举荐朱儁出山掌兵,于陛下、于朝堂、于国家而言……是不是好事?”
李典一愣:“何止是好事,实乃国之大幸!”
“既是大幸之事,那我为何不举荐?就因为怕得罪旁人?”
“这……”
刘翊伸手拍了拍李典的胳膊:“我亦知举荐朱儁会有阻碍,只在这个节骨眼上,个人的安危荣辱,焉大于国?”
李典默默地看着刘翊,毫无表情,但他的手隐隐间似有些颤抖。
刘翊仰头看天,任凭淅淅沥沥的小雨点落在他的面颊上,他缓缓的闭起了眼睛。
“曼成,我们现在做得事,不只是为了利益,更多是为了这个国家!是为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亿万黎庶,我们在京师中只要稍稍做的多一点,地方上的黎庶或许就可因我们一句话而保存万人……”
说到这,刘翊低下了头,认真的看向李典。
“如此,兄长觉得我该不该做?又该不该退缩?”
李典双手环抱冲着刘翊施礼,却一言未发。
虽一字未言,却犹如道尽万千。
刘翊亦向他回礼。
“三郎,既你有恒心,那你适才为何还要询问董承……”
刘翊正色道:“我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心为天下,为朝廷,为陛下尽一份心力,毕竟,他是董氏中人,论辈分,他也是陛下的娘家舅舅……”
“他若真能答应去举荐朱儁,那他还真就是可以倾心托付之人。”
李典冷冷一哼:“可惜,他是个自私自利之辈!”
刘翊笑了笑,道:“他害怕是他的事,但我心中明白……我此刻应该做些什么!”
“虽千万人,吾往矣!”
李典笑了。
“纵是荆棘之途,我亦与君同赴之!”
刘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能得兄弟如此,我甚慰之……而且,此时此刻,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
“董承抢着去谏让陛下亲政,未必是好事。”
“我举荐太尉出山,也未必就会得罪人……而且,太尉若是出山组建中军,我作为举荐之人,必然会协同参与。”
“我就可借朝廷之力,掌控兵权!”
“到那时候,我再向天子请旨,从朝廷的中军中,抽调精锐南下讨伐孙策,则大事可成!”
李典听到这大惊。
他仔细一想。
不错,朱儁身为大汉名将,征伐多年,旧部极多,他若能出山定可用最快的速度为朝廷组建一支新军!
而以刘翊与天子的关系,必会被天子授意参与其中,他在军中的地位也定不会低!
如此,刘翊就名正言顺的可以掌控大汉中央的兵马,就有军权了!
届时,只要再向天子奏疏,请皇帝下诏书,授予刘翊高位军职,率领朝廷王师南下平定南方之祸,介入袁术,孙策,刘繇之争!
那时,局势定大不一样。
……
……
很快,刘翊等一行人率兵抵达未央,此时宫门已定,未央七门皆换上了董承的心腹,皇帝再也不用受制于西凉军了!
很快,就见刘协在程大勇的引导下,来到了未央的南宫门前。
刘协很久都没有出过皇宫了,不是他不想出宫,而是李傕不让。
来到南宫门前,刘协闭起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顿感心旷神怡。
宫门外的空气,仿佛都是香的。
都是一样的空气,但是这里的空气,却代表着自由!
睁开了眼睛,刘协伸脚就要向南宫外走,一旁的程大勇急忙拦住他。
“陛下且驻步!”
程大勇向刘协施礼道:“陛下,此时此刻,还未到陛下出宫面之时啊。”
刘协疑惑的看向了程大勇。
就见程大勇偷偷的向着宫阙门外的台阶下打量,言道:“陛下,既是群臣未至,陛下不可轻易出面,要待群臣皆至,待所有人尽皆围堵在宫门前而不知所措,陛下方可出面!”
“陛下,您是天子,如今又凭借一己之力,诛除了李利、胡封等恶逆,收降了樊稠,掌控了长安,实乃雄主。”
“满朝臣子,乃至于京中的良家子,这些年来都少有触及皇威,对于天子之威,大多数人心中已无忌惮!”
“今日,乃天赐良机,正是陛下重新立威之际,值此时节,陛下不可轻出宫门啊……”
刘协何等聪慧,瞬时间就想明白了!
他幼年登基,就遭董卓囚禁,时至今日,一直都是凉州军阀手中的傀儡,在百官心中,根本没有任何威望。
若是不乘着今日立威,更待何时?
刘协满意的表情中皆是赞许之情。
“就听你的。”
程大勇甚是开心,他忙冲着身后的小宦官道:“还不速速撑华盖来,为陛下挡雨,你们是没长心吗?”
……
此时,宫门之外的石阶之下,已经是乌泱泱的汇集了许多人。
尚书台诸卿在宣璠的引领下,已经来到了南宫殿外,不过却受阻于那些士兵。
尚书郎梁绍见状很是不满,他开口怒斥道:“司徒公、司空公引百官前来见驾,有天大的事禀明,尔等何敢挡驾?不知死否!”
现在负责镇守宫门的是董承军中的心腹,他们已经得到了董承的吩咐,在董承到达南宫之前,禁守南门,不准任何人见驾!
为首的一名军候向梁绍施军礼:“今日长安中累有大事,陛下密诏除贼,以振朝纲,非常之时,若无陛下旨意,不许任何人见驾,这也是为了陛下安全着想,请诸公海涵。”
“你……你连三公九卿都要拦着?”梁绍气道:“我等现在就要进去,你敢拦?!”
那军候猛然拔出腰间环首刀:“今日事急,还请诸公驻步,在此等候陛下旨意,如若不然,休怪某手中刀剑无情!”
“待今日过后,诸公若欲治我之罪,某绝无二话,但今日若无陛下旨意,谁敢擅自入宫,我必使其血溅当场!!”
话音落时,那些守门士卒都纷纷向前迈进一步,气势惊人。
梁绍不敢多言了,他向后退了两步,来到淳于嘉的身边,低声道:“司徒公,您看这……”
淳于嘉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接着,便见他看向了宣璠,语气颇为推崇:“今日长安事大,我等皆局外之人,自然不好擅专,光禄勋已得天子秘旨,奉诏讨贼,乃是陛下亲信……不妨入宫见驾,使陛下准我等入宫,以定大事,如何?”
宣璠听了这话,气的想跳脚骂娘。
淳于老贼,摆明了是坑我!
但诸臣此刻都看着他,宣璠已是骑虎难下。
他无奈之下,只能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对那军候道:“吾乃光禄勋宣璠,奉陛下之命收了羽林骑,今引尚书台诸公前来见驾,还请入内通禀一声?”
那军侯脾气很冲,道:“我奉军令保卫陛下,谁来说也不行!速退!”
宣璠被那军候怼了个大红脸。
他一边捋着须子,一边找台阶:“真忠勇之士也!真是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啊,壮哉啊壮哉……吾就给你个面子!”
宣璠被那军候斥退,张喜和淳于嘉在后边看着,心中已明了。
张喜将头靠向淳于嘉,低声道:“看来,替天子办成今日之大事者,并非是他啊。”
淳于嘉的语气很冷:“老夫从一开始就不觉得是他,只是现在更加确认了……司空公觉得,助陛下打开局面者,乃何人?”
张喜立刻道:“实不知也。”
淳于嘉瞥了他一眼,表情颇复杂。
“司空公,你我之间,还需这般藏拙?”
张喜只是陪着笑:“唉,真是不知啊,猜不到啊……司徒公可看的出来?”
淳于嘉略作沉吟,方才道:“猜是猜不出的,不过就目前来看,也就只有一个人选了。”
“谁?”
“南屯司马,董承。”
张喜奇道:“为何是他?”
淳于嘉叹道:“再无别的人选了,整件事情,除了宣璠,樊稠外,就只有董承参与了,不是河间董氏,主谋还是樊稠那庸儿不成?”
张喜摸着胡须,仔细的回忆。
“参与此事的,好像还有一个羽林郎刘翊吧?”
“啊?”
淳于嘉听到这,差点没笑出了声。
“司空公啊,那羽林郎适才我使人打听了一下,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呀!”
“这么大的事,你觉得是他一手策划的?张公啊,你让老夫怎么说您呀!哈哈!”
张喜的脸色一红,他尴尬的笑了两声:“确实,确实,司徒公教训的是,怎么可能是个孩子办的,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淳于嘉眯起了眼睛,道:“就看董承,一会怎么操办此间诸事了。”
……
诸臣就这么在南宫外的台阶下站着,还好天上的雨不大,众人交头接耳,对今日之事议论纷纷。
不一会,董承和樊稠分别赶到了现场。
两人昔日虽都是董卓的旧部,但董承毕竟出身河间董氏,与在场诸卿的关系可比樊稠融洽的多。
他笑呵呵的与众人一一拱手见礼。
反观樊稠,则是傲然的立于台阶之上,也不跟谁打招呼。
怎么说呢……很欠抽的样子。
也不是樊稠特意装,他现在就是满面笑容的去跟公卿们打招呼,估计也没有人搭理他。
索性倒不如自己装清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