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界休整了一星期,伤员也好的差不多了,本来就蠢蠢欲动的难民开始拔营向西北出发。 小界距离侯小歌现在的老家河底乡大概六十里路,众人白天赶路,晚上休息,终于在九月初再一次回到了家乡。 这一路侯小歌面对荒芜的土地和混乱的社会环境,真的为中原人感到悲哀。 中原百姓这不是逃荒,也不是逃难,而是既逃荒又逃难,实在是太难了。 这支逃难队伍来到河底乡的时候算是解散了,因为其中一部分难民是其他地区的,要继续向西北走。 而本地人自然要在家乡停留一段时间,更有甚者感觉家乡比外面情况好,准备留下来不走了。 “养民兄弟,告辞,山水有相逢。” “南沟村的乡亲再见了!” “各位一路顺风。” …… 等到了南家沟村附近时,继续向西北走的几个队伍和这段时间认识的朋友纷纷和南家沟村的村民们告别。 看着浩浩荡荡继续向西北出发的队伍,南家沟村的队伍站在村口久久不愿回首。 “走吧!回家。” 几个族老挥挥手,众人向沟底久违的小山村缓缓走了下去。 “还是老家好啊!一片山旮瘩俺都感觉很是亲近。”二欢欢快的跑在侯小歌跟前说道。 “唉!也不知道你爷和你奶还在不。”推着独轮车的侯养民看着山下的小村子眼含热泪道。 听到大伯的话,刚才还有些欣喜的人群瞬间沉默了,大家一下子都挪不动脚步,好像前面有啥恐怖的东西一样。 侯小歌没有原身的记忆,自然不知道,小心的询问了一下一旁的二欢。 听到侯小歌询问,刚才还欢快的二欢也有些垂头丧气起来,然后向侯小歌讲起了老家的事情。 侯小歌听完后,只感觉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后背一阵发寒。 原来逃难队伍里没几个老人的原因是村里的老人都没有出去逃荒,而是留在家里等死。 老家这边从去年就遭了灾,秋粮吃到年根就没了,最后只能变卖家当,借贷卖儿卖女。 到了今夏天,夏粮更是颗粒未收,秋苗被蝗虫吃后,老百姓再也抗不住了,只能逃荒。 但家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很多都撑不住了,一生的经验告诉他们,他们太老了,逃荒十死无生。 中华自古都有落叶归根一说,老人们自然不想逃荒死在他乡,所以在逃荒时绝大部分拒绝跟孩子们一起走,直接留下来在家等死。 大部分孩子自然要拉着父母一起走,老人们的选择却是半夜出走死在了深山,还有各种自杀的,反正就是不走。 其实老人们这样也是为了不拖累孩子们,因为如果有老人跟着,逃荒难度只会加倍。 最后家里孩子没办法,只得把老人留在家里,这样一群老人抱团生活,说不得还能活下来。 即使活不下来,到时候死在家里,等荒年过去,年轻人回来也能让老人入土为安,不至于抛尸荒野。 但几个月逃荒下来,日子越发艰难,年轻壮劳力都尚且饿的皮包骨,更何况留在家中的老人呢! 所以当侯养民提起家里老人时,队伍瞬间安静了下来,试问谁家没一两个老人啊! 沉默过后,人群里渐渐传出哭喊声。 呼爹唤娘,哭爷喊奶之声逐渐弥漫了整个队伍。 在这样的氛围中,没有人不落泪,即使侯小歌这个身体记忆浅薄的半个南家村侯家人,此时眼里也沁满了泪水。 伴随着哭声,一些年轻人开始快步朝沟下跑去,想看看家里情况。 因为要推车,侯小歌家几个大人在后面,小的全部跑下了山,一时间塘土弥漫了整个山村小道。 侯小歌带着几个年龄小点的弟弟堂弟跟在后面,来到村口时,一圈三米高的残破土墙挡在了侯小歌面前。 这是南沟村的村墙,不过因为长时间未修缮,已经有些残破,好几处已经倒塌。 众人走到村口,齐齐在一棵大槐树下停了下来,叽叽喳喳指着枝繁叶茂的大槐树说个不停。 大槐树枝繁叶茂,一个成人绝对环抱不住,在这个干旱的环境里下,显得格格不入。 侯小歌站在树下,一阵感慨,也不知道这大槐树为什么幸免于难,居然没有被人扒皮挖根吃掉。 不过也有采摘的痕迹,树上四五米以下地方的树叶都摘没了,树枝光秃秃的,只有五六米以上地方依然很茂盛。 此时,微风吹过,树叶轻轻拍打,侯小歌仿佛闻到了树叶的清香。 “哥,这么大的槐树,树叶这么多,怎么没人摘树叶,刮树皮吃?”侯小歌疑惑道。 “这是村口的神树爷爷,不能砍树皮的,最多摘点树叶。 今年春天俺也爬上去摘过树叶,俺走的时候树枝上光秃秃的,只有最高处的几处叶子没有被摘。 现在这么多叶子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咱们都逃荒去了,又重新长出来的。 神树爷爷,你莫怪,晚点俺在来摘点树叶,到时用水和你换。”大堂哥侯欢迎说完还给大树磕了三个头,旁边好些个小孩和大人也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