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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嘉允下值回府,发现府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确切地说,是乔蘅的淡定自若与空镜时不时地瞥去一眼让气氛显得有些奇怪。
空镜是他培养的暗卫,跟了他多年,甚少用这样的眼神看人,这一瞬间燕嘉允想到了一个猜测,紧皱眉头大步走过去道:
“空镜,你该不会......”看上乔蘅了吧?
“世子。”空镜收回打量乔蘅的目光,看到燕嘉允的眼神像是要吃人,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缓缓道,“您.....在衙门里吃瘪了?”
“吃什么瘪。”燕嘉允没好气道,“你一直看乔蘅做甚?”
空镜顿时不开口了,倒不是故意让燕嘉允误会,而是沉默的时间里,他在思考该怎么说。
就在燕嘉允的表情愈发不对的时候,乔蘅走过来解救了陷入水深火热的空镜,温和道:“世子,今日妾身去了一趟东宫。”
燕嘉允目光落在她身上,嗯了一声。
乔蘅没再继续说,而是瞥向空镜,示意他来讲。
空镜接到暗示,主动道:“然后少夫人打了太子殿下一个大巴掌。”
这话说得简单,却也惊世骇俗,让空气安静了数秒。
燕嘉允蓦地抬眼,先是诧异,而后感觉几分震惊和匪夷所思,顿时明白了空镜刚才为何用那种眼神看乔蘅。
因为这完全不像是他这位温婉端庄的夫人会做出来的事儿。
燕嘉允道:“你受伤了吗?”
乔蘅一愣:“并未。”
燕嘉允这才问道:“你打他做?“
乔蘅简单地复述了一遍先前的遭遇,道:“他觊觎妾身,还摸了妾身的手腕,对于这个害得妾身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妾身实在没有忍住。最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空镜带着妾身先行回来了。”
看到燕嘉允有一瞬间的沉默,乔蘅心里微微忐忑起来,攥紧手里的帕子道:“妾身......是不是给燕府添麻烦了?“
当时约法三章说好了的,她不能惹麻烦,他也不想收拾烂摊子,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思及此,她歉疚地想要弥补一二:“妾身......”
“没事,该打就打,他就是个混账。”
燕嘉允不在意地道,“只是封璋现在怕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儿发泄,皇宫新年宴你我都要出席,封璋身为太子,肯定也在宴会上。”
乔蘅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他会在皇宫年宴上为难妾身。”
燕嘉允冷嗤:“也有可能会恼羞成怒地发疯。”
乔蘅沉默。
燕嘉允道:“我们一同进宫,不过我要去御前值守,我尽量尽早回来与你同席而坐,他见我在此便不敢造次。”
现在也只能这样,但若再来一次,乔蘅还是会打他。他真来报复的话,乔蘅也不怕他,便道:“世子不必担忧,妾身有数。”
这个话题过去后,乔蘅就没再想封的事情,新年将至,燕府内外都在置办年货,乔蘅主动跟燕嘉允道:“妾身想去集市里买些蜜饯和花生回来,不知府里还有别的需要的吗?”
这话问的颇有过日子的感觉,燕嘉允微微晃神,见乔蘅正温和地朝他笑,倏地瞥开目光道:“你看着准备,你是燕府少夫人,走账从公中支银子。
这话说得很有当家主母的味道,乔蘅轻快地嗯了声,转身兴致勃勃地去了。
乔蘅当家作主给燕府添了诸多新东西,心情极好;另给下人发了赏钱,下人心情也很好;戚叔看着府里和和美美,即将迎来有女主人的一个新年,心情也很好。
甚至差点没管住嘴,打算去书房建议世子跟少夫人一起住,圆房生个孩子,但戚叔走到书房门口,意识到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关系又要倒回去,这才险险回过神来,撤回了去书房的脚步。
转眼十日过去,皇宫新年宴给燕府下发请帖,邀请燕世子和燕少夫人进宫赴宴。
该来的总会来,乔蘅把白苏从铺子里唤了回来,给自己梳妆打扮。望着铜镜里的女子清丽婉约、光彩照人,她做了个深呼吸,披上斗篷出了垂英阁。
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上了马车,看到燕嘉允已经在座位上等着了,她绕去了对面坐下来。
给她在身侧留了一半位置的燕嘉允看了乔蘅一眼,没说什么,对车夫道:“去皇宫。”
皇宫新年宴是一年到头的重头戏,向来是权贵云集,你攀我比的场合。
哪家官人升了官儿,哪家夫君给自家夫人买了新的头面首饰……………等等诸多能炫耀的东西,都会被聚集在这里的夫人们拿出来炫耀一番,顺便再拉踩对家。
总之我一定要过得比你好,以及我过不好谁都别想好过。
乔蘅不出意外又成了热门话题。
她向来是各家小娘子酸言酸语的对象,但大家不敢议论燕指挥使,在她身上也找不着没规矩的错处,便可劲儿把话题放在了他们没圆房的话题上。
然后便是嘲笑她云云。
乔蘅下了马车,进了皇宫步入太和殿,看见的就是一些夫人小姐瞥过来的打量目光,以及老到掉牙的讨论声。
她都快习惯了,春风含笑地与先前认识的一些夫人小姐打招呼。
反倒是马上要去御前值守的燕嘉允一而再再而三地朝她看过来,不知听见了什么,似乎有些烦躁,欲言又止的模样。
乔蘅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疑惑地朝他看去,但在两厢对视之前燕嘉允主动错开了视线,道:“我去值守,有事派宫人去唤我。”
乔蘅只当他又忽然抽风,没做多想,坐下来与周围几个认识的夫人攀谈起来。
隔壁黄裙夫人是尚书家的主母夫人,有些羡慕地看着乔蘅头上的金镶宝石梅花簪,道:“你鬓上这一套可是京都珍宝馆的镇馆之宝,要好几百两银子,我都没舍得买,没想到这回居然看到你戴在头上了,珠配美人,当真是漂亮?!”
乔蘅有些茫然,她完全不知这簪子这么贵,戴这个完全是因为燕嘉允嘱咐了戚叔进宫赴宴要给她置办行头,于是戚叔做主给她丢了一堆首饰过来,她听取燕嘉允的建议戴了一支看起来比较低调的。
没想到这看起来低调的都如今昂贵,那其他的岂不是……………
早知道就不听燕嘉允的建议了,一通瞎说,乔蘅朝着尚书夫人温婉笑笑,不动声色地聊扯起别的话题。
各家夫人移开注意力,这才没继续聊她鬓上这些价值千金的首饰。
乔蘅没继续参与他们的话题,通过重重人影朝前看去,御前空无一人,皇上还没来,燕嘉允要随身值守,那看来他不在殿中。
她忽觉有些无聊,捻起桌上的糕点吃,独自打发着时间。
燕嘉允如果坐在这里,定然要有意思得多,乔蘅心不在焉起来,思及上次宫宴他还说她像一只家养的猫,仪态规矩,步步清雅,当时乔蘅没吱声。
可惜他这回不在这里,不然她肯定会算后账反驳他,说他像只狗。猫猫狗狗就在家里就互相不理睬,就像他们在府里一天到晚说了一句话一样。
乔蘅漫无目的地想了许多,但就是不想承认,她其实在想他。
新年宫宴很快就开始了,菜式千篇一律,乔蘅的新鲜感少了许多,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弹唱。
宫宴还没结束,乔蘅就不想再坐下去了,听着周遭的攀比声,她站起身,找了找斗篷,想去殿外透透气。
结果乔蘅刚走到殿门口,迎面碰上一个身穿黄蟒服的人,想要再躲避已经晚了,封看见了她,阴沉双眸愤怒地几欲喷火:
“乔蘅!这回是你自己撞到孤手里的!”
被耍弄的感觉生平罕有,更逞论被耍了之后又被打了一巴掌,乔蘅轻皱眉头,侧身想避开,却猝不及防被他一掌握住了脖颈。
窒息的感觉涌上来,让人呼吸困难,乔蘅面色涨红,掐住他的手咳了起来,哑声:“你、你放开我!”
“乔蘅,这回怎么没人在你身边啊!燕嘉允呢?让他来救你啊!”
封璋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惹得整个大殿静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噤声看了过来,见到是太子,想过来给乔蘅解围的人也快快收了脚步。
虽然太子是个草包,但整个大缙就剩这一个皇子了,他是毋庸置疑的继承人,没有人想在他怒头上招惹他。
乔蘅拼命地捶打他的手,可惜他攥得极紧,根本不考虑她的死活,乔蘅挣扎无果,艰难地朝着周围看了一圈,试着找宫人去喊燕嘉允过来。
可惜封璋发疯没给她求助的时间,面目狰狞道:
“你清高什么啊乔蘅!皇家博弈怎么会在乎一个棋子,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燕嘉允根本就不跟你圆房,你这燕少夫人的位子能坐多久!哈哈哈,孤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何必不识好歹?从了孤当个漂亮的侧妃不好吗?承.欢于孤不比没有
圆房更好吗?”
乔蘅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漂亮微勾的眼尾涌出生理泪花,满殿都在朝着这里看,一片寂静,她感到自己身上快被那些目光扎成了筛子。
先前被昭宁公主为难下跪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被流言蜚语袭身的时候也没觉得委屈,偏偏在这个时刻,被责骂没有同房,不被宠爱、有名无实,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难堪。
像是裹在身上的衣裳被一件件地剥下来。
乔蘅艰难地掰着颈间他的手掌:“你、放、开、我......”
封璋本就是自卑又高傲的人,被乔蘅这通戏要戳中了内心的最阴暗处,见她美人垂泪,我见犹怜的眼红可怜模样,内心竟感到一阵阵的颤栗与爽快,暴虐因子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他猛一用力,把乔蘅摔在了大殿门口冰冷的石阶上。
乔蘅重重跌落在地,膝盖磕到石阶,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透着撕心裂肺的疼。
封璋转身朝她一步步走过来,乔蘅试着爬起来,却根本用不了力气,踉跄着再跌下去。
殿内的人也没见过如此盛怒的太子,一时间无人敢上前阻拦。
乔蘅有些绝望,忽听这时,燕嘉允熟悉的、愤怒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来:
“封璋!你这个畜生!滚!”
他猛一抬脚,不管不顾身后还有皇上看着,当着满殿众人的面,重重把封璋踹倒在地。
内心的愤怒在一瞬间难以遏制。他就来晚了一步,乔蘅就被欺负成这样子!不敢想若他再来晚一点,乔蘅是不是要血溅当场?
封璋跌倒,发出一声猪嚎般的惨叫。
皇上皱眉看着这场闹剧,对身侧宫人道:“去把太子扶起来,这个丢人的东西。赶紧去拦燕指挥使,简直反了天了!”
燕嘉允没理睬皇上,低头看向发丝凌乱、美眸怔怔的乔蘅,无法言喻的心疼涌上心间??她何时这般狼狈过?
他低声道:“疼吗?”
乔蘅抿了下唇,轻轻点了下头:“疼......”
燕嘉允屈膝蹲下,把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她慢慢站起身。
转头看向地上的封璋,浓黑眉目之间压着冷酷的戾气,一字一顿地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殿内所有人听,道:
“我与夫人早已圆.房.合.欢,感情甚笃,她自有夫君保护,就不劳太子殿下关心了。
他转身看向外头面色阴沉淡漠的皇上,冷冷道:“告辞。”
说罢,他臂膀扶着乔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这一套说辞和动作流畅无比,好像排演过似的,众人哗然,激烈地议论开来:
“燕指挥使和乔姑娘竟然已经圆房过了,那看来她少夫人的位置是坐定了。”
“怪不得人家不理睬那些流言蜚语,原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看这样子,燕世子快把这个夫人给放心上喽,其他小娘子可以尽快放弃念想了……………”
种种谈论萦绕乔蘅耳边,可唯有她还久久无法过神,脑海里一遍遍回放那句“早已圆房”,满眸震惊地望向燕嘉允。
因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为了给她撑腰,当着众人撒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