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末,齐国公府后院,书房的门缓缓打开。 长孙无忌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昏黄的灯光中走出,眉宇间尽是难以掩饰的沉重。 夜风微凉,却似乎未能吹散他心头的忧虑。 他将一沓请柬,递到管家朱河手里,缓缓开口道: “明日一早,将这些请柬全部送出去。” 朱河恭敬地接过请柬,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最上面一封请柬的名字,不由一怔,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郎,这是....打算假借宴会的名义,暗中与关陇各大世家联系,共同商讨对策,打压崔、卢两家的势力了吗?” 长孙无忌轻轻颔首,眉宇间的褶皱似乎更深了几分。 “昨晚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若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倒容易引人怀疑。” 朱河低头领命,心中却暗自思量,旋即谨慎地问道: “阿郎,明日有没有需要属下,重点留意的家族?”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道: “除了崔、卢两家需要重点监视外,清河崔氏和范阳卢氏也要派人盯着。” “此外,接下来几天,继续往崔卢两家渗透,留意与崔卢两家交往过密的家族。” 朱河心领神会,点头应道: “阿郎放心,属下必定谨慎行事,确保所有谋划,顺利进行。” 长孙无忌微微颔首,轻声道: “没你的事了,下去休息吧。” 朱河躬身应是,连忙转身,退出了院落。 长孙无忌望着管家远去的背影,长孙无忌独自立于夜色之中,凉风吹拂着他斑白的鬓角,却丝毫未能减轻心头的重负。 他知道,哪怕自己身后站着陛下,想要在与博陵崔氏和范阳卢氏这样的千年世家正面交锋中,不落下风,也绝非易事。 毕竟,千年以来,五姓七望这些世家大族一直在相互联姻,关系盘根错节,枝繁叶茂,其影响力遍布朝野,乃至地方。 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难以预料的风暴。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夜凉之气,眼中闪过决然之色。 他深知,欲要在这场权力的棋局中胜出,就必须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要算无遗策。 而明日的夜宴,是他布下的第一枚棋子,意在搅动水面,探查各方反应,为后续更为复杂的布局铺路。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转头望去,只见夫人缪氏款款而来,其身后还跟着几名侍女,她们手上皆捧着托盘,有的托盘上盛放着汤盅,有的则是盛放着衣物。 “阿郎,夜晚天凉,披上这件外袍吧。” 缪氏从侍女的托盘上,取下外袍,动作温柔地披在长孙无忌身上,期间尽显夫妻间的默契与温情。 长孙无忌心中一暖,轻声笑道: “有劳夫人挂心。” 缪氏展颜一笑,指了指书房,微笑道: “妾身为阿郎熬了一碗鸡汤,知道您近日劳累,妾还特地加了些补气安神的药材,喝了对身体有益。” 长孙无忌轻抚缪氏的手,缓步走进书房,目光中满是感动: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半晌, 长孙无忌接过了侍女递来的汤盅,轻抿了一口,那温热而浓郁的香气瞬间温暖了他疲惫的身躯。 他看向缪氏,眼神中多了几分柔和: “对了,沁羽在秦府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缪氏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听羽儿说,秦明对她很是妥帖,两人相处和睦,并未受什么委屈。” 长孙无忌微微颔首,喃喃自语道: “那就好,那就好。” 缪氏见长孙无忌神色稍霁,犹豫了一下,缓缓起身,朝长孙无忌盈盈一礼,颤声道: “涣儿今晚做出此等有辱门楣之事,盖因妾身教子无方,请阿郎责罚。” 缪氏的声音略显哽咽,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歉疚。 长孙无忌见状连忙起身,抬手制止了缪氏行礼的动作,眼中满是愧疚与不忍。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缪氏那泛着水雾的美眸,扶着她坐下,缓缓开口道: “此事责任不在你,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平日里忙于公务,疏忽了对他的教导。你身为当家主母,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无需自责。” 缪氏眸光微闪,面上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多谢阿郎宽宏大量,妾身必会加强对涣儿的管教,确保此类事件不再发生。”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轻声道: “从今往后,你不用再为他的事,劳心劳力了。” 缪氏闻言目光一凝,脱口而出道: “阿郎的意思是……”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已决定,将涣儿送往丰州历练,让他在军中磨砺心性,学习治世安民之道。男儿志在四方,不应拘泥于长安的繁华,是时候让他见识真正的世态炎凉,学会担当。” 缪氏闻言,秀眉微蹙,隐藏在袖中的双手,下意识地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