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影此刻陷入了深深的梦魇之中,她浑浑噩噩地只觉得自己一下身置寒潭之中,一下身置炎炎烈火之中。 还有,蓝月歌那满是失望的眼神,说她行事放荡,不知羞耻,然后转身离开,她怎么追也追不上。 “梓冉君……不要走。” 下一刻,她跌倒在地,一抬头只见一团团一簇簇的梧桐花,阳光透着缝隙洒落在她的脸上,有些痒意。 “看,这里有个漂亮的小姑娘。” 声音温润悦耳,顾清影一抬头,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打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而来。 “我当然漂亮了,我娘说过,我是个小仙女。” “哦?” 那人笑了,缓缓蹲下,顾清影看清他的脸,一时间晃了神。 那个时候的她脑中几乎没什么墨水,只是呆呆地说了一句。 “叔叔,你好漂亮。” “小仙女,你叫什么名字?”那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她神色黯然,低下了头“我不记得了。” “可我记得。” 那人用手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开,露出一张可人的小脸蛋。 “小仙女,你叫顾清影。” “顾清影?”她一脸疑惑,“为什么我不知道我的名字,叔叔却知道呢?” 那人从怀中取出一条紫晶玉串,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是他娘的东西,也是她来寻亲的信物。 他,就是她找的人吗? “小仙女,怎么哭了?”那人将油纸伞放在地上,伸出手将她抱了起来,“乖,不哭不哭。”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哽咽着问他:“那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那你的名字也告诉我一下。” “小仙女还不肯吃亏。”那人笑的和煦,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小仙女记好了,我叫余正琤。” “余正琤。”她重复了一遍,擦干了眼泪,甜甜地唤了一声,“余叔叔。” 初夏的阳光洒下,余正琤抱着小小的顾清影入了乾陵宗的大门。 “嘭”地一声,有什么打碎在地,小顾清影被惊醒,揉了揉眼睛,小短腿蹬蹬,从床上跳了下来。 好像有谁在说话? 她靠近一些,听到了余正琤与淑仪夫人在说话,或者是二人似乎在争论什么。 小顾清影没了睡意,悄悄扒着门,透过门缝像里面望去,看到淑仪夫人拿着帕子抹了抹泪,语气还算平静。 “既然你将她带回了乾陵宗,那么这又是做何?” 小顾清影顺着淑仪夫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地上一盏茶杯碎的四分五裂。房中只有二人,那么摔碎茶杯的就是余正琤了。 真是奇怪。 两人平日里都是极好的脾气,怎会今日偷偷地在吵架。 “夫人,她并非我的私生女。”余正琤支着头,一派颓然,与往日丰朗俊逸的形象大不相同。 而且,他们是在说她吗? 淑仪夫人闻言,抹泪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的夫君,情绪更加激动了。 “那不是更好了吗?她无父无母,你将她带回乾陵宗不正是要抚养她吗?那么让她姓余又如何,你明明知晓,自从阿嫣去了,我是多么再想要一个女儿!” 阿嫣的事情,她知道。听说淑仪夫人年前曾怀有一胎,因母体虚弱,快足月时孩子胎死腹中,取出时发现是女婴。 阿嫣便是淑仪夫人之前为这女婴取好的乳名。 小顾清影有些迷茫,她之前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其实对于叫余清影还是顾清影并无多大感觉,二人何必为了一个姓氏争吵呢。 她想推开门,告诉余正琤,她愿意做他们的女儿。 然而余正琤的下一句话,直接将她打入了地狱。 “玉容,请你记住,她不能姓余。” 不能姓吗? 顾清影的手卡在了半空中。 此后多少个日日夜夜,这一句话,成了她无法逃脱的梦魇。 再睁眼时,顾清影已是个小少年的模样,她自五岁时身穿男装后,就未再脱下,乾陵宗中也渐渐无人知道余正琤收养了一个女孩,只知乾陵宗出了一个小霸王,上天入地,翻江倒海,颇让余正琤头疼。 只是何人知晓,她能有今日之修为,又经历了多少的磨练。 余正琤偏宠她,对她的宠爱甚至超过了亲生儿子,这件事在乾陵不是秘密,对她不服者甚多,她皆是一拳一拳将他们打服。 “喂,你在这干嘛呢?” 肩上被一只手搭上,顾清影回过头,原来是余熠。 余熠到她身侧坐下,看着底下的灯火阑珊的风景,似乎有些明白了顾清影为什么老是坐到那么高的地方。 “父亲已经决定明年送我去云阳修学了。”余熠看着她,“你可要去?” “我?”顾清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屁股一挪,离他远了一些,“开什么玩笑,我这种人像是能在云阳活过一日的吗?听闻那里规矩很多,戒律堂修的可大了,我可不想去体验。” 余熠闻言,不由失笑,顾清影一去,的确第一天就能拆了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