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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肥原公馆前的一幕,受冲击最大的莫过于德田。
影佐死后,德田就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中。
他甚至有种重新调查一遍的冲动。
可当土肥原公馆前发生的一幕传来后,德田恍然,否定了所有的自我怀疑。
他的调查没有任何的问题!
影佐的死,极有可能是被他背后之人故意为之,就是想要用他的死,来阻止对幕后之人的调查。
“那为什么影佐要在死后留有后手?以诛贼之名义,伏击刺杀警备司令部的一众高官呢”
德田自语道:“或许,刺杀警备司令部的高官是幌子,真正的目标是刺杀冈本君!”
他觉得自己窥破了对方的阴谋――影佐背后的人,由始至终,目的都是冈本会社,而冈本平次一死,他们就能趁势将冈本会社据为己有!
“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们达成龌龊卑鄙的目的!”
德田暗暗发誓后,决意以特使的身份参与到这起伏击刺杀案的调查中,他一定要将真相挖出来,一定要让卑鄙者的阴谋公之于众!
尽管这不符合规矩,但在德田的强硬要求下,上海驻军方面,终究“不情不愿”的让德田加入到了调查中――警备司令部的掌权人差点笑死,有了德田的加入,这等于为调查结果背锅作证了,这本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没成想德田竟然主动入瓮。
实在是太好了!
……
警备司令部。
掌权人正在为德田入局而暗自开怀之际,手下进来禀告:
“将军阁下,冈本社长拜访。”
他来作甚?
兴师问罪么?
他准备的伏击者就佐佐木,但现场却多了一个田原。
而田原还向佐藤的人开火并彻底将警备司令部的警卫“拉下水”,那田原是谁的后手还需要问吗?
他本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此时冈本上门是何故?
“请他进来。”
尽管心里猜忌着,但他还是用到了“请”字,以冈本平次积累的威望、名声,他可以在暗地里动手动脚,但明面上必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很快,姜思安就被侍从带了进来。
姜思安进来后,依旧态度谦逊的打着招呼:“司令官阁下。”
掌权人惶急的起身,走到姜思安身边关切的打量一番后,关心道:
“冈本君没事吧?今天听闻您在土肥原公馆遇袭,我差点吓死了,冈本君啊,您以后出门要多带警卫,可不能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若是您有不测,对帝国而言就是天大的损失!”
“蒙天皇保佑,我没事。”姜思安平静的回应后,带着一抹叹息说道:
“可惜许桑在这一次的袭击中遭受重伤。”
这消息掌权人早已知晓,他甚至暗地里还诽谤过为什么遭殃的是许忠义而不是冈本平次呢,但这时候他却道:
“许桑受伤,实在是帝国的损失啊!许桑是帝国的好朋友,我马上给陆军医院打电话,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将许桑救过来!”
“不用了,”姜思安道:“海军医院的大夫说上海这边不具备手术条件,需要到东京去做手术,司令官,我此次过来便是向您辞行的――我欲带许桑去东京治伤。”
去东京?
掌权人愕然的看着姜思安,他万万没想到冈本平次竟然是来辞行的!
他边飞快的琢磨着冈本平次的用意,边道:
“冈本君,我听说冈本会社现在正处于转型的关键阶段,您这时候离开上海的话……”
“以后冈本会社是重点向海军提供各类物资,我正好借此机会跟海军方面多多接触,司令官阁下,我此次回本土后,还请司令官阁下平日里照拂下冈本会社。”
“请您放心,冈本会社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姜思安说得很诚恳,乍一听就是他要离开一段、请司令官照顾冈本会社。
但细细一琢磨,掌权人却听出了画外音。
“我正好借此机会跟海军方面多多接触”――在过去,因为海陆之间的矛盾,冈本平次从不会直接这般说,更不会说是“重点向海军提供各类物资”。
这一次这么说,明显是表达他以后不会跟陆军“一起玩”的意思。
而对方特意回东京,除了跟海军的接触外,恐怕更多的目的是化解影佐指证、影佐之死带来的影响吧?
而他专程来辞行,又特意说让自己照拂冈本会社、且冈本会社不会向他添麻烦,更不是字面意思!
综合起来,掌权人意识到冈本平次的话中之意是:
这次的麻烦我自己去本土解决,以后我就跟海军玩了,陆军一边晾着去,你管不管冈本会社那是你的事,但冈本会社的事,绝对不会再劳烦你!
掌权人心中暗笑,很显然,冈本平次这是在暗戳戳的发泄对警备司令部的恼意呢!
想明白后,掌权人郑重的道:“冈本君请放心,冈本会社为上海驻军做出过卓越的贡献,我是不会忘记冈本会社的付出的。”
“东行路远,还请冈本君多多保重,至于冈本会社这边,请放心,我一定会照拂的。”
“多谢司令官阁下――许桑此次重伤,怕是要修养一年半载,日中友好会社这边许桑心有余而力不足,司令官阁下有无认识的商人?我想请他代管日中友好会社。”
姜思安致谢后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听着这是要求,但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这所谓的代管就是白送!
在过去,冈本平次的冈本会社几乎独揽走私业务,藤田芳政时期,为了遏制冈本会社,便推出了许忠义,由许忠义牵头,带着一帮汉奸和日本商人,搞出了【日中友好会社】。
但藤田芳政死后,冈本平次主导了二者的合并,虽然日中友好会社依然是单独的个体,但在交换了股权后,冈本会社成为了【日中友好会社】的大股东――等于冈本会社依然掌握着上海的所有走私。
冈本会社转型,走私业务被剥离到了许忠义的【日中友好会社】。
这等于说【日中友好会社】就是改了个马甲的冈本会社。
但说到底,这就是一个搞走私、发战争财的灰色集团,不是那种正规化的公司,一旦换了负责人,即便是代管之名,也足以将其掏空、转移。
冈本平次能不知道这点吗?
他自然知道!
明知的情况下,又请一个权力者介绍人代管,明摆着就是“送”!
为何如此?
掌权人在短暂的思索后就明白了缘由。
因为冈本怕了。
因为警备司令部流露出的恶意、且付诸行动的恶意,让他怕了,所以他才愿意以【日中友好会社】为保护费,买一个平安。
当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商人啊,难怪能在短短三年多的时间里就风生水起,这般决断力,超乎想象啊!
掌权人暗暗感慨后,正色道:
“既然蒙冈本君信任,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我一定会找一个合格的代管者来署理【日中友好会社】,请冈本君放心!”
他没有做任何的推辞。
一旦他能接受【日中友好会社】,定然按照之前的设想将其拆分,拆分成一个个的小团伙,上面有压力了便掏出来一两个祭天,没压力了就靠着这一个个小团伙经营,声势肯定比不上冈本会社,但能带来的实际利润,绝对远超冈本会社给出的干股!
“麻烦司令官阁下了!”
“告辞!”
姜思安见对方毫不犹豫的接下,自然知道来自警备司令部的杀机已经解除了,致谢后转身离开。
可能是收了这么大礼的缘故,掌权人决意介绍几位在大本营的好友,到时候让冈本平次过去的时候走动走动,也是一番助力。
这叫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冈本君且稍等……”
他喊住了冈本平次,便为其介绍起了好友,一番介绍后才让人将姜思安送走。
姜思安走后,掌权人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意。
这一次,赚大了,一个金库近乎向他打开了大门。
而此时的姜思安,在离开了警备司令部上车后也露出了笑意。
他是送出了一座巨大的“金矿”。
但是,如果这座“金矿”中的矿工中,充斥着国共两方大量的特工呢?
他收起脸上流露的笑意。
这局,是他的老师张安平布置的,看似是失去,其实是开枝散叶。
作为“自己人”,他对老师的布局能力近乎跪服――就以眼下的局来看,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这都是失去,对弈的对手大获全胜。
但实际上呢?
己方的暗子们,从今天开始,反而全都置身在了敌人“强烈”的保护下!
真正的赢家,从来都是闷声发大财啊!
感慨之余,姜思安不禁心想,倘若有一天成为了老师对弈的对象,自己一定要谨防这样的胜局啊!
……
许忠义“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悄悄的瞥了眼在旁边削着苹果、刀工差的一比的老师,暗暗的诽谤:
你也就枪法凑活些,瞅瞅这刀工,削个苹果还断能三四次,连我家雨菲都比不过!
而此时的张安平则背对着许忠义咬下了被他削的难看的苹果,轻轻的摇头,这戏啊,演着演着,就把自己困进去了。
此时他仿佛才想起还躺着“垂死”的病号,削下一块苹果:
“吃不吃?”
许忠义鼻子一歪,气哼哼的摇头,咬了几口才想起我?
此时病房门被推开,许忠义立刻进入“奄奄一息”状态,但张安平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进来的人是姜思安。
“许桑如何了?”
“老样子。”
“你滴,去许桑家里替他收拾一下,我傍晚就带他去本土治病。”
“要不要通知下许先生的未婚妻?”
“通知一下!去了东京,还需要顾小姐照顾许桑。”
“是。”
师生两演完戏,在张安平离开的时候,姜思安低声道:“老师,保重。”
张安平点了点头,指了指许忠义后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
他以后去东北。
姜思安点头示意明白。
走到门口的张安平驻步,又瞥了眼许忠义后才快步离开。
许忠义这小子,终究还是要去他宿命中的东北了。
原时空中,这小子去东北的时候,是以“弃子”的身份去卧底的,结果成了自己人以后变成了卧底中的卧底,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好戏,这个时空中,他是自己的得力学生,东北区又都是自己的嫡系,不知道他能玩的多“花”。
从海军医院离开后,张安平以许忠义手下的身份通知了顾雨霏以后,便换上了伪装,前往找老岑了。
话说许忠义这一走,自己又得少一个马甲哈!
这一次和老岑是在一家茶馆中接头的。
见到张安平后,老岑径直问:
“他们俩的事情解决了?”
“嗯,今天傍晚乘船离开,大概两三个月后他就去东北,他在待一段时间后会重新回来。”张安平用两个“他”代替许忠义和姜思安。
老岑自然听得懂,他长呼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这一次的局面,老岑只感觉处处杀机,尤其是听闻影佐自切后,更是充满了悲观,他担心张安平强撑,早早的给张安平递过话,要张安平为了同志的安全考虑,尽早让两人撤离。
没成想张安平用神之一手化解了危机。
这一切老岑看在眼里,为当初自己主动的卸任而庆幸――他最大的正确就是给了张安平绝对的自由度,自己只负责刹车。
“对了,有件事我忘通知你了――”张安平耸耸肩,丝毫没有“忘通知”的不好意思,他道:
“明天的报纸,应该能看到日本人和国民政府密谈的事。”
老岑脸色骤变:“你疯了,说好了这事你不参与的吗!”
按照最初的计划,是张安平前线,然后曝光这场谈判,但从获知影佐代表的日军主流,根本就反对和谈并有意曝光并算计张安平后,老岑特意向钱大姐请示过。
钱大姐的意思是这件事张安平置身事外,即便日后由日本人曝出来哪怕是嫁祸张安平,他即便被迁怒也只是短暂的。
但现在,张安平“替”日本人曝光了!
“影佐死的有点突然,”张安平解释:“我担心影佐死后,没有日本人会曝光,只能赶时间将这件事曝光。”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被波及的。”
张安平安慰着老岑。
他会不会被迁怒他其实也没把握,但这件事张安平从一开始就决意要做。
哪怕是知道这是影佐给自己准备的阴谋,张安平当时想的是依然要做,且还要推波助澜!
原因很简单,他要让国人看看大队长的德性!
说到底,抗战、国民政府抗战,大队长是代表了中华民族四万万同胞的意志,而不是他本身就有坚定的抗战决心!
他做的事,就是要让更多的人,早早的认清大队长的本质。
所以他才一意孤行。
只是这种话没法明说。
老岑狐疑的看着张安平,每当张安平风轻云淡详细解释的时候,他总有种这家伙另有谋算的错觉,此时张安平又是如此,他又觉得“可疑”了。
但他知道张安平做事心里有谱,只能道:
“你小心点,出这种事,那位被全国人民口诛笔伐后,一定是一肚子的怨气!”
“我知道的。”
张安平笑着点头。
他心里却嘀咕:
我这算是早早的衰一衰某人的气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