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浑不在意,目光只落在崔寄身上,剑剑只向要害处刺。 阿璀看不清楚是否被伤到,只看到那边局势胶灼,十分着急。 当然她也有自知之明,此时也不会突兀地冲下去添乱,只寄希望于护卫们靠谱些,尽快将那人拿下。 阿璀的目光紧紧盯着崔寄那边,突然见那红衣人被翻到的桌案一绊,略有些踉跄稳住身形,她瞧着那红衣人,突然觉得不太对。 原本今日这幻术表演,场中着红衣带着昆仑奴面具的便只有方才表演幻术之人,便是阿璀认识的薛吉。 所以当下众人都以为此刻刺杀崔寄的人便是先前那个幻术师,但阿璀却突然发现,这行刺之人,身形与先前的薛吉并不十分相似。 虽身高差不多,但这人比薛吉肩背略宽一些,且行动后退时步伐动作也不十分相像。 好在卫国公府里头的护卫还算有用,一拥而上快速便将那人制服。 崔寄退至廊下,倒是没第一时间去瞧被制服的刺客,他一手捂着胸口位置,一边偏头往身侧扶着自己的山泽说了两句话。 山泽应了一声,绕出人群离开。 好一会儿之后,直到山泽近前来,阿璀这才发现他是往自己这边过来的。 方才变乱突起时,原本崔寄安排在假山石洞处的护卫立时都提剑而出,却未曾往变乱那边去,而是将此处岁寒亭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山泽过来,那些护卫大约是认得崔寄身旁的这个近侍,问了一二句,便让开一条路使他进来。 阿璀瞧山泽望过去:“崔公无碍?可有受伤?” 山泽大约得了崔寄的吩咐,便是来安抚阿璀的:“我家郎君并无大碍,殿下放心。郎君遣奴来问殿下安,不知殿下可否惊吓?可安否?” 阿璀摇摇头,惊吓倒是没有,只是担心方才崔寄是否受伤,山泽既然说无碍,她才放下心来。 山泽见阿璀面色如常,虽有担忧之色,却并无惊吓之色,便又道:“郎君说,下面情况不定,请殿下安心在此处再略坐一坐,等下面人清完,再请殿下去见。” 阿璀本就不欲给崔寄添乱,便应他之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山泽转又朝崔白襄道:“郎君也命二郎在此,莫要轻举妄动,务必好生看护殿下。” 崔白襄本是个温吞大咧的性子,但对自家先生的话却言听计从。 当下虽也担心崔寄是否受伤,但早先便得了先生命令不得离开长公主半步,方才事发他便是再冲动,也不曾走下岁寒亭半步,当下先生再次重申此话,他自然不敢不应诺。 来传了话的山泽未曾停留,又匆匆下去假山,快速走到崔寄身边。 崔寄坐在廊下,面前隔开了屏风,有匆匆赶来的府医上前来查看他的伤势。 好在伤势并不重,后头的刺客后头的几剑混乱间并未刺中,只有当先的一剑划到了胸口位置。 好在也只是划破了层皮肉,颇流了些血,并没有什么大碍。 待大夫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又裹好了伤,崔寄另套了件干净衣裳,才命人将跟前的屏风撤开去。 屏风撤开去,崔寄看着下面被五花大绑捆在石凳上的刺客:“将他的面具揭开。” 左右立刻上前,将那刺客脸上覆着的昆仑奴的面具快速扯开,露出刺客的脸来。 阿璀远远瞧着那刺客的脸,即便看得不甚清楚,却也知道那张脸只是个寻常普通人的脸,并不是薛吉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所以方才薛吉自舞姬身后消失之后,便替换了此人出来? 那此人是谁?他与薛吉是何关系?与今日宴中表演的幻术班子是何关系? 方才他是从哪里出来的?如何凭空出现的?刺杀崔寄的目的又是什么? 阿璀觉得自己脑中的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她想各种可能去假设那些问题,却最终只觉得一团乱麻纠结在脑中。 下面除了那红衣的刺客,余下的乐工舞姬们也都被控制住了,唯一不见的只有薛吉。 惊恐未定的宾客们,围坐到一处,好歹都是些朝中沉浮见过了大风大浪的,这会儿即便再怎么惊恐,至少面上还能保持些镇定。 崔寄作为主人家,自然要安抚客人几句。 众人都表示无碍,然而当中一人却尤其胆颤,端着热茶的手也在抖。 “薛公无碍?”崔寄显然注意到那位吏部尚书薛公望,便令旁边大夫上前去,“劳烦先生也给薛公看看,怕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那薛公望本还不曾有什么,但崔寄突然提到他,他一惊之下,竟然将手里的茶盏都打翻了去。 茶水顿时翻到他的衣服上,连衣袂下摆都被浇湿了大半。 这一浇仿佛将他浇醒了一般,他几乎立刻上前来诉:“崔公明鉴!今日这幻术班子虽是我请来与崔公寿宴助乐的,本也是有添彩之意,却不想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实在不知!更不晓得这刺客是何处来的啊!” 阿璀瞧不见这人说的什么,但也认出他是方才幻术表演之前给崔寄敬酒祝寿的,当时观他举动大约能猜出,方才幻术班子便是他请来的。 所以此刻出了刺客这样的事情,这人自然会紧张,毕竟任是谁第一时间都会将怀疑的目光落到请来幻术班子的人身上。 “本是薛公好意,出了这样的事情,许是意外,寄怎敢怀疑于薛公?”崔寄岿然不动,照旧四平八稳,微微带笑瞧向薛公望。 而他此言毕后,却未再瞧他,而是将话给了左右,指指地上方才被敲晕了的刺客:“查查此人身份吧。另等他醒了,再好好审问审问,既然还活着,总能问出背后主使之人。” 崔寄这话一出,场中众人面色各异,毕竟审问之事该交由刑部或者大理寺。 而他方才那话的意思,显然是让自己的人去审问,这是明晃晃的欲动私刑的意思。 但即便此刻崔寄当着刑部和大理寺主官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没有人敢出言阻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