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夜晚点灯不止宋群青,还有万群书院夫子宿舍的一间房。 赵夫子将已经批改批注好的卷子一一放好,今夜修改了一整个班将近二十来号人的卷子,只能说情况不好不坏。 甲班的人好歹是书院中最顶尖的一群学子,在假期时再怎么荒废学业不也不会完全不学习,因而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好也好不到哪儿去。 最让赵夫子意外的当属宋群青,没想到他明明缺席了好几个月,但是经义背诵理解的题目却大多都做了出来。 就是这策论……观点虽然新颖,论证的例子也十分贴切,但问题是用语太过口水,字也不够整齐,赵夫子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明明之前宋群青所写的都是苍蝇小楷,怎么如今变换了字体,赵夫子根本想不到是因为身体里的灵魂换了个人,所惯用的字也不一样。 宋群青在末世为了静心练过字,练的还是十分有名的颜体和柳体,这两种虽同为楷书,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颜体刚劲有力,结构严谨;柳体则柔美流畅,柔和优雅。 宋群青一开始写卷子时还刻意控制写原主写习惯的苍蝇小楷,后面越写字形也越接近他本来的字体。 最后呈现在夫子面前的,便是被他评价为“不够整齐”的一整张颜体写就的卷子。 但赵夫子也不得不承认宋群青这一手字还是有点东西的,虽然略有瑕疵,但一旦练成,未必不能成为流传后世的一代名体。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宋群青能不能练成还是个问题呢。 更重要的是,科举考试用这种字体简直是在自掘坟墓,考官们普遍偏爱整体观感舒适的字体比如苍蝇小楷,于是学子们各个都在练习此种字体。 就像末世还没来临之前的前世,不少高考生都练习衡水体去进行英语写作一样。 收回飘远了的思绪,赵夫子看着眼前这沓已修改好的卷子,又想到隔壁同为甲级的另一个班的钱夫子,心中不由得冒火起来。 宋群青是当年童生试的案首,而压了曾玉翰一头成为第二名的那学子便在这钱夫子班上。 这一次院试,宋群青和曾玉翰纷纷落榜,而第二名罗鼎元的名字却赫然在榜,还排在前列成为廪生中的一员。 廪生则是指在秀才中也名列前茅的生员,每月除了可以拿到秀才原本的待遇外,还可以额外获得廪饩银五两和廪米五斗。 写这可把钱夫子得意坏了,时不时就来赵夫子面前晃荡炫耀。 他们同为甲级班的负责夫子,钱夫子班里出了个廪生,而原本被看好的案首宋群青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这如何不让钱夫子惊喜。 这回钱夫子听闻了宋群青再次来书院上学的消息,又一次来他面前炫耀,这可把赵夫子气得不轻,心中也完全不服如今的局面。 宋群青的卷子让他的心安定了不少,但更多的还是遗憾,但这些并非是一时便能修改的东西,还需要他和宋群青一起循序渐进,将其打磨成最适合科考的模样。 透过开着的窗子往外看去,弯月已高挂天际,赵夫子察觉时间不早了,才抱着遗憾去入睡了。 * 次日一早。 宋群青背着书箱踩着点进入课室,此时课室内的大部分学子已经坐在蒲团上摇头晃脑地背书。 刚一入座,前座的孙韶华便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脸上挂着调侃的笑:“宋群青,昨天和那双儿在临水亭干什么呢?” 宋群青还没开口,一旁的一书生便调笑道:“一男一双单独处于一室,还能干什么,私会呗。” 闻言,宋群青抬头扫了刚刚说话的那人一眼:“我们光明正大地坐在亭子当中,干什么旁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这也能算是私会?” 那人被噎了一下,知道这双儿在宋群青心里的重量不轻,连私会这种词都不让人沾上,于是便闭了嘴默默低头看书去了。 孙韶华见状,有些惊讶地凑到宋群青面前,小声问道:“能问问那双儿是你什么人吗?弟弟?堂弟?表弟?” “不是弟弟。”宋群青毫不避讳,“是我喜欢的人。” 周围的人皆是竖起了耳朵想要知道真相,他的声音虽不大,但那些人听得清清楚楚,通过眼神暗自交流着什么。 孙韶华一点也不震惊,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我说呢,难怪你这么护着他。听说那双儿长得十分漂亮,下次有机会能不能带过来让我们也见见你的未来夫郎呀。” 他眨了眨眼睛,期待着宋群青的答案。 但此时有人高喊一声“夫子来了”,孙韶华连忙转了回去跟其他人一样摇头晃脑读起书来,生怕被赵夫子抓住小辫子。 宋群青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林水程的笔记接着看。 昨晚他看了一半便生了困意,以防今日上课没有精神,宋群青便直接睡了,如今还剩一半没看。 赵夫子拿着戒尺和卷子走进了课室,喊了林水程将卷子一一发给学子们。 见学子们看完卷子后面如菜色,赵夫子用戒尺敲了敲手,开始敲打因假期而有所松怠的学子们。 最后又表扬了此次测试表现不错的学子,而宋群青便在其列。 等说完总结的话语后,赵夫子便开始讲解卷子上的题目和内容。 经历了敲打的学子们此时各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赵夫子,这让赵夫子十分欣慰地摸了摸胡须。 一堂一个时辰的课结束,赵夫子扬了扬下巴:“宋群青,你跟我来一趟。” 宋群青闻言起身,跟着赵夫子来到了夫子单独拥有的屋子当中。 屋子虽小但五脏俱全,书架书桌、茶壶茶杯应有尽有。 让宋群青坐在书桌的一侧,赵夫子转身在他对面落座,他抬起茶杯一饮而尽,缓解因上课而略微干燥的嗓子后才开口。 “你此次的卷子做的不错,看来你虽缺席将近四个月的课堂,但在家中却依旧十分刻苦努力,不然不可能连些偏僻的经义都能阐述清楚。”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