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年一行十来人,一进城,城中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你说谁?吴家那小子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小的看得真真的,那模样,那就不是咱们国人。他们腰上别着武器,跟咱们的不一样,那姿势······” 说话的家伙学着那群人的样子,贼眉鼠眼地比划,本就不像好人,如今更是凭空多了几分奸猾。 “你说那小子是有几分志气,把人骗进来杀呢,还是······” “呵呵,小的瞧着那吴家少爷看着比小的还狗腿呢!” “你是说他是狗······行了,我知道了,你继续在吴家外面守着,看看他们想干嘛?” “是!” 等人听令走了,沉思一会,又叫来一个下人,“你去伍公馆传个信,就说最近不太平,最好,不,是一定不要出门!一务必让他们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明白吗?” “是!” 类似的对话,不止发生在一处。 夏渺人在家中坐,收到了不下十个劝告,全是最近交好的几个人,有遣人传话的,或亲身造访的,无不忧心忡忡,言真意切。 “倭人?我知道了,最近不会出门的。” 她又不是头铁,非得以身犯险去瞅瞅倭人是什么东西,来辽城干嘛? 在前十来年,她就活在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地方,到了伍公馆,前几年也不怎么出门,待得住! 夏渺答应不外出,并不妨碍她将消息传递给伍云华。 倭人······上一世根本没有这回事!吴玉年?倒是听闻吴家换了继承人,和这事有关吗? 他们的到来会给辽城带来什么变化?希望不会影响到姐姐他们的事。 吴老太太一开始看着孙子前倨后恭的态度,还以为这个‘朋友’是孙子上司,虽然心疼孙子受委屈,也不好说什么。 还感慨庆幸这上司脾气倒是好,一直笑呵呵的,还一个劲儿夸她孙子。 可没一会儿,老太太就觉出不对味儿来了。她虽一辈子困在深宅大院,可也知道受过正常教育的人不会夸人说是‘天妒英才’。 吴老太太的脸色控制不住地黑了一瞬,偏偏说的人还一脸我夸得没错,你大孙子是连上天都嫉妒的人才。 话是这意思没错,可是在国内,被老天爷嫉妒可不是啥好事! 能做玉年的上司,会是突然乍富、不通文墨的人吗? 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不好的预感,不敢想大孙子要做那下十八层地狱的缺德事。 她打量着大孙子,玉年虽然脸色僵硬,还一副说得对的样子顺着对方。 吴老太太眯了眯眼,眼皮低垂,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最后还是掩下万般心思,只想把人先打发走,三言两语劝着人去休息。 毕竟舟车劳顿,也合情合理。 吴老太太回了自己院子,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她脸色骤变,立刻就黑了脸。 卸下强撑的精气神,脚步虚浮,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被身边的杨珍眼疾手快扶住,将她缓缓搀到榻上坐下。 吴老太太闭目片刻,再睁开眼时,眼底已是一片黯然。 “阿珍,”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说,那些人……是哪来的?” 杨珍是吴老太太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跟了她一辈子,可以说最是了解吴老太太的人。 “这——”杨珍欲言又止。 她自然明白老太太心中所想。可那答案,却如鲠在喉,难以启齿。她开不了口啊,她知道这对老太太打击有多大。 吴老太太摆摆手,疲惫地叹了口气。“你不用说了,”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那些人也没怎么遮掩,他们就是倭人!” 她呢喃了声:“阿弟······” 尾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悲凉。 杨珍垂着头唤了一声“小姐。” 语气里满是安慰。 吴老太太叹着气,“你说,玉年是怎么想的,他明知道那些都是个什么东西,他舅爷爷······” 三年前,老太太的弟弟在北方经商,就因为不肯交出倭人看中的东西,惨遭毒手。 往事如刀,在老太太心头狠狠剜了一道口子,现在想起,依旧疼痛不减。 “你去把吴玉年叫来!我要好好问问他!”老太太的语气突然凌厉起来,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但很快,她又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下来, “他回家了,总归会来我这的,等等,等等。” 转而开始下命令: “阿珍,你到各院里通知一声,让小姐们,加上各房的姨太太们,”想了想,又补充道:“嫁进来的新妇,年龄小的那些个,就别出门了,在自己屋里养养心性!” “是。”杨珍领命而去。 傍晚时分,吴老太太院里点起了灯。吴家早已通电,各处都用上了电灯,但吴老太太不喜欢,她院里依旧保持着旧时的模样,点着蜡烛,灯火摇曳。 吴老太太住在深宅大院的最深处,独占着最大的院子。 院子深深,树影幢幢,院子里点着灯,都是纯手工打造的老手艺灯盏,里面放着蜡烛,样式精致颜色沉稳,每隔两米便是一盏,灯盏的光晕映在青砖黛瓦上,把院子照得通明。 吴玉年过来的时候,不禁皱起眉,蜡烛燃起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他向来不喜欢这些老物件,要很多盏的亮度才能达到电灯的程度。 他在海都工作买的房子也是新式小楼,一入夜,便灯火通明,很是方便。 偏偏奶奶怎么劝都不听,连他这个嫡长孙的话都不管用,固执地守着这些老东西。 奶奶怎么就不明白,时代早就变了! 再多的不满,在走进院子后,也被吴玉年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