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搔了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嘀咕道：“我就说么，周大人怎么可能那么不近人情？” 秦瑛又道：“大人，即便是您能做主将耕地让我们来管，但我们家连大带小也就四口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就算是忙得过来，桐树屯的耕地统共就这么多，只怕再丰产，也不够整个沁县的需求吧？” “是不够，”周彧微微颔首，“所以周边各村的耕地也要统一归你们调配。 “你们先别急着说话，听我说完。 “这一场旱灾到底有多严重，我比你们更清楚，沁县人口十不存一，可谓百废待兴。 “你们这方圆十五里，共有六个村落，桐树屯的情况算是最好的，有两个村子甚至连五十人都不到。 “这就空出来大量的耕地，这些耕地却是不能荒废的。” 说到这里，周彧微微闭了闭眼，过往见到的一幕幕惨烈景象仿佛还在眼前。 稳定一下情绪，他才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仅凭人力，想要把这么多土地都耕种起来，难度太大，所以我想办法筹措了一批牲口，有畜力帮忙，耕地的效率能够提升一大截。 “另外，稍后还会有一批铁制农具送来。 “还是那句话，不会让你们做白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他站起来，冲着赵家人深深一揖，“说这些不是为了刁难你们，而是想解救更多的百姓。” 章瑾之也跟着一揖到地。 赵大婶慌得赶紧说：“您……章先生……你们这是干啥！俺们哪里受得起！” 一家人赶紧往一旁躲。 一直默不作声摆弄九连环的安安打了个哈欠，丢下九连环，抱住了秦瑛的双腿，懒洋洋说道：“娘，我要睡觉。” 秦瑛弯腰将她抱到怀中，轻轻拍抚，歉意地道：“大人，我先哄安安睡觉，您说的这事儿，能否让我们好好考虑考虑？” “好，”周彧点头，却又说道，“我在这里等着，稍后还有一件事要同姑娘商量。” 秦瑛进屋安顿好安安，安安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含含糊糊说道：“娘，安安会帮助你哒！” 秦瑛忍不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轻轻在她脸蛋儿上亲了一下，等她睡熟了，重新回到堂屋。 周彧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道：“另一件事，就是恳求秦姑娘帮忙一点私事了。当然，你若是觉得为难，直接拒绝便好。” 秦瑛只得说道：“您请说。” “我有两个妹妹……”周彧声音也低沉下来，“是一母同胞的，只是母亲生下幼妹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好，没多久便病故了。 “当年京中大乱，我刚好不在，父亲带着两个妹妹去投奔亲戚，没想到路上发生意外，父亲遇难，两个妹妹也失散了…… “之前请秦姑娘指点寻找的，就是她们二人。 “她们后来到了我祖父身边，只是受了几年苦，这两个小丫头怯懦胆小且病弱。 “祖父怜惜，便多了溺爱，导致这两个孩子越发的畏缩。 “长此以往，只怕她们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不好。 “所以我便想着，将她们接过来照顾。 “只是我到底是个粗心的男子，只怕不能及时发现她们情绪上的变化，偏生家中已经没有可靠的女性长辈…… “这次回来，我看到秦姑娘怎么教导学生，便萌生了个念头，请秦姑娘将她们一并教导。 “跟你念书的几个孩子都是心性纯良且热心开朗的，有他们作伴，相信两个舍妹的情况会好起来的。 “若是秦姑娘肯答应，我便派人去接她们过来；若是秦姑娘觉得为难，也没关系，我再另想他法也就是了。” 秦瑛想起当初跟母亲逃亡路上所见，不免触动了心肠，小声问：“两位小姐的情况……实际很严重吧？” “对，”周彧苦笑了一下，原本的平静消失，露出几分痛苦，“她们……拒绝见任何男子，包括祖父在内。 “刚回到祖父身边的时候，甚至连男人的声音都不能听…… “她们……很不安，恐惧，最严重的时候还会自残，不得已，祖父让人绑了她们一段时间……” 他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说不下去了。 赵大婶眼圈也红了，喃喃道：“可怜的孩子……”世道一乱，最先遭殃的总是女孩子。 “您别说了，”秦瑛忙道，她垂下眼眸，露出缅怀和庆幸的神色，“当初我随着母亲逃难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事。 “那是我们旧邻居家的一位姐姐，非常温柔漂亮，比我大三岁，她……虽然逃了出来，但疯了…… “您若是放心，就把两位小姐送来吧。 “只怕我们这粗茶淡饭还有简陋的房屋委屈了她们。” “秦姑娘千万别这样说！”周彧精神振奋起来，“不论如何，你能答应我便已感激不尽。 “往后舍妹饮食起居一切所需，我都会加倍负担。 “日后，我们阖家也会有重谢！ “而且，也请秦姑娘不要称呼她们什么‘小姐’，只当她们是自家妹妹便好。” 解决了这件事，他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神色变得轻松起来，立刻起身告辞：“我这便派人去接人。 “她们来了，恐怕不方便与我同住，这几日我会找人帮你们再加盖一间屋子出来，不知……你们可愿意？” “成，”赵大婶赶紧答应，“那有啥的，正好俺们这原本就是五间正房的地界儿，只是因为家里穷只盖了三间。” 那块空地一直用来做柴棚，打扫出来就行了。 当初盖兔场，屯子里脱了许多土坯，如今还有不少剩余，盖两间房子是足够的。 只是如今已经上冻，想要挖地基还是有点费劲。 好在如今赵家在桐树屯的地位非比寻常，放出风去，便有人主动过来帮忙。 更有周彧的人手加入，所以两天的时间便把地基挖好。 夯实之后便开始起新房子。 按照旧例，还是泥墙坯里草顶，上了大梁，便算基本完工。 因是给周彧的妹妹住，所以窗户做得大了些，也做成了双层，屋子里便显得明亮和暖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