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媳妇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秦瑛上前写了自己的姓名,就着徐侠递过来的印泥按了手印。 徐侠便又把字据拿给胡大媳妇和郭妮儿。 胡大媳妇不识字,便画了个圈按了手印。 郭妮儿倒是会写自己的姓名,但是长久不写已经手生,写得歪歪扭扭,与秦瑛端正规矩的字比起来狗爬一样。也按了手印。 一份秦瑛保存,一份本该交给胡大媳妇,但周彧抖了抖,道:“为免你们不认账……” 徐侠忙道:“大人,属下帮忙再誊抄一份吧?” “不必,”周彧斜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一份字据,本官替你们保管。 “倘若你们胆敢再犯,立拘锁带,送往大牢!” 徐侠冲着胡大媳妇喝道:“听见没?你们再敢来闹事,立刻用铁链子锁了,送去蹲笆篱子!” 胡大媳妇苦着脸,带着哭腔道:“是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 周彧又扭头看向陈九叔:“九爷,麻烦您老派几个人把他们送回去,将今日之事与他们家人说明白。 “若是不服,本官就在此地,让他们只管来就是!” 陈九叔响亮地答应,几个村民站出来自告奋勇,很快便连拖带拽送着胡大媳妇和郭妮儿走了。 赵大婶一颗心这才算彻底落下,赶紧跟乡亲们道谢,邀请他们进屋喝口热水。 乡亲们忙摆手:“多大点事!不值当的!” “散了散了,眼瞅天黑了,家里活儿还没做完呢!” “赵嫂子,再有啥事只管招呼一声!跟你们过不去就是跟咱整个桐树屯过不去!” 众人都散了。 赵大婶又邀请周彧和陈九叔。 周彧想了想没有拒绝,陈九叔作陪,徐侠在后跟着,都进了赵家。 安安已经睡着了,被送进里头炕上,炕沿上挡了个被子卷。 堂屋里,请周彧坐了上座,陈九叔作陪,赵大婶赶紧去烧了热水。 秦瑛和赵虎把家里做的零嘴儿拿了出来,摆了一桌子,然后一家三口再次郑重地跟周彧道谢。 周彧摆摆手,赞赏地看着秦瑛:“秦姑娘今日处置得不错。” 秦瑛面上微赧,“今日是我狐假虎威了,还请大人不要介意。” 周彧微笑摇头,“不算什么。” 陈九叔在一旁说道:“瑛子啊,你就该这样!你看看你以前待郭妮儿多好哇! “说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她都不过分了,还教她识字。 “她爹娘死了,不还是你张罗着给埋的? “可临了她坑起你来那是一点都不手软!真是个白眼狼!” “瑛子,”赵大婶突然说道,“要不然,你和郭温的亲事就算了吧!从前咱关系没这么近,有些话我就不好说。 “其实郭家在在屯子里的名声没多好。 “说起来也是你们娘儿俩倒霉,咋一进村子就碰见了郭家的? “他们家收留你们,一定是觉得你们身上有钱。 “你琢磨琢磨,是不是你们拿不出钱贴补他们了,他们对你们的态度慢慢就变了?” 秦瑛沉默片刻,如何不知呢?她那时候虽小,却也十岁出头了,又有母亲提点。 所以她们才会有了防备,没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 陈九叔忙道:“侄媳妇,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成亲是大事,哪能说算了就算了?” 周彧的关注点却有所不同,问秦瑛:“秦姑娘的字是跟谁学的?”他看得出来,可能因为练习时日尚短,且又多年未拿笔,所以秦瑛的笔触颇有滞涩,但底子还不错。 “是先母亲手教导,”秦瑛如实回答,“只是我资质愚钝,没学到精髓。” 周彧微微颔首,喝完一碗水,便起身告辞:“天黑了,就不打扰你们守岁了。” 临走,赵大婶又给装了一些小吃:“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夜里长,吃着打发时间吧。” 周彧低头看了看,除了五香蘑菇干之外,还有盐水煮豆,各色干果,尤其是那些干果,都是砸出来裂缝的,剥起来就容易多了。 他不由笑了,“多谢多谢。”收了下来。 陈九叔又喊赵虎:“你小子跟过去帮忙给各家送饺子吧,这么个大小伙子,闲着也是闲着。” 饺子包完放在屋外,不一会儿就冻结实了,因此给各家送的都是冻饺子,一家十个。 桐树屯现在有三口人的人家都少,一般就是两口、一口。因此,也不算少。 吃完饺子,围坐着闲磕牙,陈九叔跟周彧感慨:“俺们桐树屯原本是个大屯子,有好几百口子人呢。 “灾荒一来,逃难的逃难,死的死,就剩下这么八十二口儿了。” 周彧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只好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陈九叔精神振奋起来,“俺们有周大人给做主,慢慢儿地,就都好了。 “等俺们屯子日子好过了,如果我老头子还活着,周大人,我请你喝酒啊! “我酿酒的手艺还不赖,从前乡亲们都爱找我帮忙酿酒。 “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没心气儿了,还真要弄个酿酒作坊……” 赵家的气氛就轻松很多了。 赵大婶眉飞色舞,“你们瞧见没?我把那胡大媳妇打成猪头了!嘿!这心里甭提多痛快了!” “有啥好高兴的?”赵虎小声嘟囔,“原本乡亲们都不喊你泼妇了,这回,现原形了吧?” 赵大婶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你娘耳朵没聋!” 赵虎拉着秦瑛委委屈屈告状:“姐,你看娘!老是打我脑袋,你说我是不是早晚得被她打傻了?” 赵大婶扬起巴掌,作势又要打。 安安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拍着手格格直笑。 秦瑛轻轻拧了她的小鼻子一下,“你个小坏蛋!”又跟赵大婶说,“娘,虎子明天就十四了,是个大小伙子了,确实是不能再这么打了。” 赵虎刚露出得意的表情,秦瑛又对他说:“还有你,往后说话先在嘴里过两遍再出口,省的让人不爱听。” 赵虎瞬间又蔫了。 安安觉得吧,有些时候,有些人就需要暴力对待,姥姥打那泼妇完全没毛病啊! 她还认为打得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