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周彧挽着袖子出来,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没啥没啥,”三个女人忙道,“我们都收拾好了,等要吃的时候热一下就成。” “这不是在包饺子?”周彧凑过来,“别的我不会,包饺子还成。不如这样吧,咱们多包点,到时候给村里人都送几个。” 虽然村民们都分到了油,可谁家都不舍得吃是必然的。 徐侠也笑嘻嘻凑上来,“算我一个,我也会!” 周彧索性让他把章瑾之几个也叫了过来。 临近年关,除了周彧和徐侠,就还只有章瑾之带着两个文吏还有两个护卫留了下来,其余人都回家过年了。 这样一来,剁馅的事也有人包揽了,女人们只要和面、擀饺子皮就行了。 陈九叔家菜刀、案板、面盆等物不够使,就打发赵虎去村子里借了一圈。 村民们一听,自发过来帮忙,索性连赵大婶三人插脚的地方都没了。 秦瑛和赵大婶一商量,干脆抱了安安,悄悄回家去了。 哪知到家没一会儿,徐侠就挎着包袱提着个饭篮子追了来,“婶子,你们咋一眨眼就没影了? “大人说了,今儿来帮忙的都不能空手,这是你们那一份,不多,你们自己看着再添点儿吧。 “包袱里是大人给安安准备的新年礼。” 说罢,放下东西就跑。 赵大婶解开包袱一看,心中格外不安,忙叫来秦瑛,“瑛子,咱不能收哇!这也太贵重了!” 赵虎不懂,她一看这布料和手工就知道这衣裳不便宜,要拿去当铺值不少钱呢! 世情就是如此,手头没钱的时候,衣裳是可以当钱用的,因为真正买得起好料子穿得起好衣裳的人可不多! 他们桐树屯算是个大屯子,从前也算有钱,但大家顶多穿的都是自家织的土布衣裳。 光景不好的人家和村子穿的大多数都是纸衣。 而且大部分庄稼人也都买不起棉花,一般就是娶媳妇或者生儿子的时候才舍得置办一床新棉絮的被褥。 秦瑛摸索着那簇新的衣裳,也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娘,咱收了吧。” “啊?”赵大婶母子深感意外,“为啥?” 秦瑛叹了口气:“娘,虎子,这衣裳摆明了是照着安安的尺寸做的。 “人家认定是受了咱的大恩,才能找到亲人,所以在他们看来任何回报都不过分。 “咱们若是执意不收,人家要么会认为咱在捏腔拿调想要更多更好的东西;要么就是觉得咱不通人情。 “大户人家出手都是很阔绰的,咱们觉得受不起的东西,对人家来说什么都算不上。 “咱们收了,两下心安,往后谁都别提这事儿了也就完了。” 赵大婶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可是这周大人送了一趟又一趟的,啥时候算完事啊?” 秦瑛琢磨了一会儿,道:“要不,过两天,我找周大人好好说一说。” “那行吧,”赵大婶叹了口气,“我同那样的人也说不上话。而且,不瞒你说,别看周大人平时和气,那脸一板起来也够瘆人的。”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周大人!”赵虎不满地道,“周大人多好哇!” “我又没说他不好!”赵大婶照着他的脑壳就是一下子,“你个虎小子!” 赵虎摸着后脑勺撅起大嘴,“一天天的就知道打我!” 赵大婶朝他抬起手,他一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我去瞅着安安去!” 安安早就睡着了。 赵大婶压低声音道:“瑛子,其实按娘本心来说,还真觉得收下这些东西不算啥,毕竟要不是有安安在,周大人办事不能这样顺利。 “这回能找到他妹子,说不准也是托了咱安安的福。 “可是这些咱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啊!你说赶明儿安安穿着这新衣裳出去,乡亲们会咋说?” 她抬手摸了摸秦瑛的手臂,语重心长地道:“瑛子,我和虎子啥也不怕,可你还年轻呢,往后日子还长着,不能不在乎这些啊! “万一郭温回来了,你们小两口要因为这些闲言碎语闹出什么来,可怎么好? “他要是死到外头倒好说了!” 秦瑛哭笑不得,她和郭温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那几年郭温对她还真的挺照顾,便是两人没有夫妻缘分,她也是希望他能平安回来的。 两人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秦瑛!你死哪儿去了!我家里咋一个人毛儿都没有?!” 是个女童。 尽管已经两年没听过这个声音了,但赵大婶还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郭妮儿?” 她按住秦瑛,自己走了出去,冷冷看着隔壁缩肩拱背的小丫头。 那丫头和两年前比没长高多少,细细瘦瘦的,身上的衣裳又脏又破还不合身,头发枯黄,胡乱在头上绑了两个鬏。 脸蛋儿被被风吹得通红,布满了黑皴,因为太瘦了,两颧骨突出,一双三白眼里满是不耐烦。 东邻郭家的院子篱笆门原本是用麻绳绑住的。屋门也都落了锁。 虽然秦瑛早就从郭家搬到了赵家,但也还会时不时过去洒扫一番,免得屋子因为无人照料而朽坏。 但此时,篱笆门坏了半边,堂屋门也大敞四开的。 “哟,我当是谁,”赵大婶抱着臂,阴阳怪气地道,“敢情是跟着舅舅去过好日子的郭妮儿啊!” 郭妮儿转脸看到她,挤出个笑来:“赵婶子!两年不见,你家日子过得不赖啊!” 郭妮儿看着她身上的棉衣,眼中露出浓浓的贪婪,这衣裳有九成新!一个补丁也没有!能换好些粮食吃了吧? 不知不觉凑过来,腆着脸问:“赵婶子,你知道秦……”她知道赵大婶看不惯自己欺负秦瑛,急忙改口,“你知道我嫂子去哪儿了不? “咋我回来家里凉锅冷灶的,啥东西也没有哇?” “你家还能有东西?”赵大婶嗤笑一声,“你走的时候不都叫你舅舅带走了吗?锅都抠走了,还能有个凉锅?” 这是屋里走出个妇人,笑着同赵大婶寒暄:“他赵婶子,过年好哇!听说你们屯子过上好日子了?我们回来也没见着我外甥媳妇,你知道她去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