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瑾之闻言眉头就皱了起来，觉得这老头子实在有些得寸进尺。 陈九叔忙道：“大老爷，不瞒您说，如今咱屯子里不缺吃的，俺可不是贪您给出的工钱和伙食。” 他忧心忡忡地道：“实在是，赵家情况特殊。我怕时日久了，传出些什么对他们不好的传闻。 “若是再多几个人混着，怕是还好些。” 章瑾之不敢拿主意，只看着周彧。 周彧笑着称赞：“桐树屯能有您这样的长者，实在是莫大的福分！行，我答应了，人选您老来挑，但最多不能超过五个，还得是有把子力气的。” “那没问题！”陈九叔笑逐颜开，“我们庄户人家，只要不是小到还没学会走路，老到走不动路，都有一把子好力气！” 他还特意承诺：“人品不好的，咱绝对不往您跟前送！” 周彧颔首，陈九叔立刻回去盘算人选。 其实桐树屯对于周彧请秦瑛帮忙颇为不解。 虽说他们因赵家人获益良多，但重男轻女的想法根深蒂固，他们总觉得，赵家人的好运气应当大部分来源于赵虎。 秦瑛来桐树屯不久之后生母便死了，尔后丈夫被拉了壮丁，黑山遭遇大旱，她公婆相继死去，小姑子也被接走…… 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扫把星。 若非她能干，且赵家母子一心维护，村民们早就把她撵出去了。 如今风评虽有所逆转，但她带个小娃娃能去给大老爷们帮什么忙？ 也有人渐渐想起从前秦瑛的容貌——鲜嫩嫩、水灵灵，十里八乡就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小闺女。 莫非人大心大，觉得郭温一去无消息必是死了，所以想给自己谋个前程？ 那位大老爷她就别想了，人家年纪轻轻就这样有本事，还生得俊俏，怎么会要一个带娃的二手货？ 唉，还是得跟赵家的好好说说，庄户人家就是要本本分分过日子，不是自己的不能瞎想。 只是有陈九叔压着，暂时还没人站出来挑事。 如今陈九叔在屯子里选人，村民们都沸腾了，一个个争着报名。 陈九叔把人都叫到了晒谷场。 老头子沉着一张脸，围着村民们转了两圈。 第一圈，村民们还在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第二圈的时候就慢慢噤了声，人人脸上都生出些不安。 陈九叔背着手，在众人面前站定，冷冷说道：“如今都能喝上水了是吧？都能吃上饭了是吧？都不用等死了是吧？更不怕才埋进土里就被挖出来吃掉了是吧？！” 村民们神色一震，纷纷说道：“九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九爷，您老咋这样说话？” “就是，咱有啥做的不好的，您老指出来，我们还能不改？” 王奶奶幽幽说道：“人活着呀，是要积德的。要不然，死了是要下地狱的。就算是投胎，也有可能投畜生胎。” 她抬眼看了看陈九叔，微微撇嘴，“我说九哥，你这上了岁数说话也没个利索劲儿了！” “崽子们，”她扭头冲村民们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当你们背后蛐蛐人谁不知道呢？ “咱这屯子才有多大？村东头放个响屁，村西头都能听见！ “受了别人的恩，背地里还要说三道四，不是不积口德是啥？” 村民们互相看看，有的羞愧地低下了头，有的却是满脸不服气。 “还不服呢？”陈九叔冷笑道，“你们莫不是忘了，咱吃的水是谁找到挖出来的？ “瑛子一个人办不到，赵家的一个人办不到，虎子一个半大小子能办到不？ “冯家找到的粮食是谁找到的？瑛子！那会儿天都要黑了，她要是啥话也不说，晚上悄摸儿弄回赵家，咱能知道不？ “这几年就不咋刮风，咱种下去的粮食灌浆情况都不好，是谁冒着大日头，拿着鸡毛掸子帮忙灌浆的？”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我老头子还记得当时还有人笑话他们是瞎忙活！粮食收回来，别的屯子啥样，咱屯子啥样，都瞧见了吧？你们就说是不是人家的功劳？ “这主意可是人家瑛子一个人想出来的！ “能让咱多吃多少粮食！你们还有脸在背地里说人是非，真是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骂娘？” 村民们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 “还有在山上找到松子、榛子、粮食，这一回回的，人家哪回独吞过？不都想着咱全屯子一起分？人家要是悄悄藏起来，一天三顿，顿顿吃撑，吃上三年都没问题！ “你们也学着人家上山找过山货，哪回找着了？自己没那个时气，还看不得别人行大运？ “从前不与你们说，是因为大老爷不想张扬，如今实话告诉你们，住在我家那位周老爷就是咱的县尊老爷！ “周大人听说咱这里打出水了，专门过来看的，之后他替咱做的事，咱也都知道了。 “为啥让瑛子和虎子去帮忙？不就是看中这俩孩子运气好？ “人出去一趟不就又打出来一口出水井？ “换了咱们谁还能办到？办不到就在背后编排人家的不是，这叫啥？这叫有红眼病？ “受了人家的恩不记情，反而造人家一个小闺女的谣，这叫啥？这叫脏心烂肺！ “有能耐你们别吃水，别要那些粮食，你们爱咋胡咧咧咋胡咧咧，没人管你们！ “没那个能耐，就管住自己的嘴！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看把你们给能的！” 眼窝浅的女人已经开始掉泪了。 王奶奶阴阳怪气地道：“这会子戳在了你们心窝子上开始掉猫尿了，别一转头就又忘了。 “人呐，要是丧了良心，可就猪狗不如喽！” 村民中有人都开始呜咽了。 陈九叔忍不住给了王奶奶一个赞赏的眼神，老妹子，干得漂亮啊！ 王奶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过了一会儿，陈九叔才说：“我同周大人说了，如今过了农忙，咱也都闲下来了，庄稼人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咱没那个运道，还不能帮着搬搬抬抬的了？ “周大人也准了，让从屯子里挑几个人去帮忙，管一日三顿饭，完事可能也有点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