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往龚铁松家马车上,崔佑平忍不住道:“白待制,崔某观那瞿阿根一副奸猾之相,他肯定是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依崔某看,说不定是他与龚铁松往日里有积怨,比如干活儿毛手毛脚挨了骂、工钱分配不公吵了架等等,于是借着这个机会行凶报复!” 白若雪对他这个推论很有兴趣:“崔少尹是指瞿阿根那天在开封府听到了乌小涯对龚铁松的咒骂,于是故意用那把被咒的榔头敲击龚铁松的头部,好把一切罪责推给乌小涯?” 崔佑平略显得意道:“崔某正是这样认为。他见到龚铁松离开吃饭的房间之后,并没有留在那里继续吃饭,而是悄悄尾随在龚铁松的后面。等到龚铁松来到偏房准备继续干活儿的时候,他就用那把榔头砸了师父的脑袋,然后再假装发现龚铁松遇袭,跑去喊齐管家帮忙。崔某猜想,榔头或许是吃饭之前他就藏在身上的,便于作案,毕竟他比龚铁松晚离开偏房。” 可白若雪听完崔佑平的假设之后,却提出了不少异议。 “我也觉得瞿阿根有事瞒着我们,不过暂时没有证据。崔少尹的推论,在下觉得有几处地方难以解释。” “还请白待制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一些浅见罢了。”白若雪逐一指出其中的矛盾之处:“其一,他说龚铁松离开时桌上还留有不少吃食,直到吃得只剩下一个馒头才停口。之后他又为了这个馒头,而去伙房拿了一张荷叶。如果像崔少尹所推测的那样尾随在龚铁松身后,他在击倒龚铁松之后,难道再跑回去吃饭?这一点,怎么也说不通吧?” “或许是瞿阿根在说谎,当时其实已经吃得只剩下一个馒头了,他只要跑回去要一张荷叶,伪装成刚刚吃完饭的样子即可。又或许是他确实是吃完饭后再过去的,看到龚铁松后临时起意杀人。” “现在龚铁松已经苏醒,不管是吃得只剩下一个馒头、还是剩下很多,去问他就知道实情了。咱们再说其二:龚铁松为什么只挨了一榔头?这个和王胜天的遭遇一样,如果他积怨已久,为什么不再补上几榔头,将龚铁松彻底弄死?” “也许......也许是他出手之后后悔或者害怕了,所以不打算继续行凶;又或者他以为龚铁松已经死了。” “其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王胜天是怎么被杀的?两人是被同一把榔头砸中的,瞿阿根与王胜天有什么仇,要置他于死地?就算是真有仇,他又是如何从窦家离开之后,避人耳目进入鉴宝轩的暗室,将王胜天杀害?杀害王胜天以后,他又如何逃回去?” 崔佑平听后直摇头,这些问题他一个都答不上来。 “另外,那个馒头出现在宅子外面也有很大的问题。”白若雪轻轻地闭上眼睛养神:“不要着急下定论,咱们问过龚铁松之后或许会有新发现。” 快到龚铁松家门口的时候,恰巧从门里走出两个女子。一个看上去年纪大一些,接近五旬;另一个年轻了不少,应该四旬不到。 只听见年纪大一些的拉着年轻的手,说道:“阿娇啊,谢谢你了,还特意拿了这么多东西来看望你表哥。” 阿娇笑道:“嫂子还和我客气啥,表哥他没事就好。咱们既是亲戚,又是邻居,我这个做妹子的来探望一下哥哥,那不是天经地义?” 两个人又寒暄了两句,年轻的就走进了隔壁的宅子。 年纪大一些那个刚要转身关门,崔佑平叫住了她:“这里是木匠龚铁松的家吗?” 那妇人随口答道:“是啊,你是来找他做东西的吧?俺可告诉你,他人这几天不方便,你过上一段时间再来吧。” “你是他的妻子芳娥吧?本官是开封府少尹崔佑平,来找龚铁松了解案情。” 芳娥一听是官府来人,立刻就念叨上了:“大人,你可要为俺们那口子做主啊!” “知道、知道!”崔佑平有些不耐烦道:“龚铁松已经醒了吧,赶紧带本官去见他!” 在进去的路上,白若雪朝芳娥轻声询问道:“刚才那个娘子看起来和你们很熟,是你们隔壁的邻居?” “噢,大人说的是阿娇啊。她是俺那口子的表妹,姓左,就住在隔壁。” “住在隔壁的表妹,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见到龚铁松的时候,他正侧卧在床上休息,头上还包扎着绷带,隐约透着血迹。 虽然已经恢复了意识,不过他还是无法长时间说话,一久就会头痛。白若雪只能问几个简单的问题。 根据他的回答,白若雪确定了三件事:第一,昨晚他吃饱离开的时候,桌上至少还有三个馒头和小半盆米饭。瞿阿根如果先跑去袭击他,那就必须重新回去吃饭,这一点也不合理。 第二,他是一路上不作停顿、直接去的偏房。刚走过转角,就被砸晕了过去。所以也不可能是瞿阿根吃完饭之后再跑过去行凶。 第三,龚铁松与瞿阿根并没有什么矛盾。虽然瞿阿根有时候干活儿捅了篓子,龚铁松会训他一顿,但是瞿阿根一直对龚铁松很尊重,从来没有跟他顶撞过。另外据他所知,瞿阿根也没有和王胜天发生过冲突,不存在报复的理由。 由于龚铁松伤重未愈,白若雪不敢长时间打扰他的休息,让他好好休息之后就离开了。 当芳娥将他们送出门口的时候,忍不住抱怨道:“都怪那个叫什么乌小涯的家伙,咒咱们那口子会出事情,结果真又出了事情!还好性命算是保住了。” “等等!”白若雪突然止步,问道:“你刚刚说‘又’出事情了?” 芳娥答道:“对啊,阿娇她家那口子,不就是被那个乌鸦嘴给咒死的嘛,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白若雪终于想起了那天在开封府听到的那一个名字:“密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