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回到住处时。 看见里面灯火通明。 正屋大门敞开着,亮着四五盏蜡烛。 李寒雪是个懂得节约持家的姑娘,这是平常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一定是来了什么非常重要的客人。 而此刻,李寒雪正在堂厅中陪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背对着大门,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模样。 陆天明扫视一圈,发现毛豆口里自己的那个朋友,正在院落内逗白狼。 也仅仅看到了一个蹲着的背影。 有的人,即便看不见脸,也能立马判断出他的身份。 这位朋友在陆天明眼里便是如此。 所以陆天明情不自禁的扬起嘴角。 同时激动道:“大宝!” 那个正在跟狼握手的男人背影一滞。 随即猛地站起来。 等他回身时,已有眼泪从眼眶里流出。 “我就说嘛,瘸子不仅死不了,还会过得比以前好!” 陆天明没想到那个小时候没心没肺跟自己在河里偷看仙女的家伙,会突然间哭起来。 所以他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两位已长成大男人的儿时好友,四目相望,气氛短时间内陷入了沉默。 不过这种沉默转瞬即逝。 陆天明迎了上去。 搂住了曾经用石头砸自己的缺德鬼。 “哭什么,这样开心的时刻,应该大笑才对!” 刘大宝也仅仅是眼睛有点湿润而已。 很快便稳定住了情绪。 他双臂发力试了试陆天明的宽厚。 接着忍不住感叹道:“又结实了,看来苦虽然吃了,福也没少享。” 两人分开后。 陆天明看见刘大宝眼里,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同时,他也看见了,刘大宝身上已经没有了小地方的市井气,取而代之是一种两年前未曾见过的沉稳。 兴许是当医师的这几年,刘大宝也如同陆天明一样,见惯了生与死。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陆天明拽着刘大宝便坐到了凉亭里。 刘大宝目光始终都在陆天明的脸上,那好奇的模样,仿佛对面坐的不是从小长大的发小,而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那般。 “你死亡的消息传到了端木城,我如何坐得住?”刘大宝反问道。 口吻多少有些幽怨。 陆天明歉意的拍了拍大宝的手臂。 “我若不假死,那就要真死了,你做为我最得意的学生,理应理解才对!” “又提这茬,”刘大宝无奈一笑,“小时候屁都不懂,才会被你抽手心,现在想想,真是吃了大亏了,如今有报仇的心思,却发现打不过了!” 陆天明撇嘴:“我最弱的时候你都打不过我,何况现在?” “我那是舍不得打,不然扔出去的石头,能歪到你家房顶上?”刘大宝不服道。 两人又回到了在十里镇那没羞没臊的时光。 若是让别人听到两个成年人在为一点小事情斤斤计较,恐怕会笑掉大牙。 胡扯了片刻,刘大宝讲述起了他是如何找到凉北来的。 端木城是在过年前得知陆天明的死讯。 当时刘大宝便坐不住了。 收拾好行囊后,准备北上寻找真相。 去往北境之前,他先回了趟家看望老父亲。 奈何躺在最应该心安的地方,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于是一过完年,他便马不停蹄的往南望城方向赶。 可以这么说。 从知道陆天明死讯一直到今天的这接近半年的时间内。 刘大宝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哪怕到达北长城后,那个叫墩子的男人向他阐明了真相,他仍然寝食难安。 一个死人要想活过来,不亲眼所见的话,刘大宝心不安。 今天晚上的刘大宝似乎特别容易伤感。 说着说着,他又抹了两把眼睛。 倒不是因为寻找陆天明的旅途辛酸,而是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实在难以控制。 陆天明听得心里也不是滋味。 “辛苦你了,大宝。” 刘大宝摇头道:“这有什么好辛苦的,你活着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有空的话,回家看看,陆轻柔那孩子,消瘦了许多。” 陆天明愧疚道:“我在追寻我爹死亡的真相,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刘大宝对于死亡,显然有自己的理解。 “死亡是埋葬万千苦难的一种方法,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并不希望你去探索真相?” 陆天明解释道:“活着得时候他都管不了我,何况他已经死了?而且我不想某一天,稀里糊涂的跑出来一个人,大喊一声‘你就是陆痴的儿子?’,然后一刀把我宰了,我追寻真相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自己。” 要说天底下最了解陆天明脾性的人,非刘大宝不可。 所以他没有再劝,何况陆天明说得也不无道理。 那个埋在梨花巷的庄稼汉,到底是不是普通人,十里镇其他人可能不会质疑,但逐渐成熟的刘大宝,自然有所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