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人年纪大了,还是生性如此,老太太话匣子一打开,根本就停不下来。 不过陆天明也正好不用去费尽心思找话题。 通过交流,陆天明也了解了老太太这些年的经历。 凉王被双刀剑客斩杀以后,先帝便借着这个机会,抄了李寒雪家。 除了如老太太这般的下人。 其他与凉王有血亲关系的人,都被拉到了离阳高墙内。 自那时候起,老太太便与李寒雪失去了联系。 她天生就是个苦命人,自己的孩子刚出生没多久便夭折。 几乎把所有对于孩子的感情,都寄托在了李寒雪身上。 可以这么说,她就是把李寒雪当做亲女儿来看待。 所以就没有像其他下人那般,离开凉北。 她一直守在这里,便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再看见李寒雪。 没有了凉王府的庇护。 老太太便只能做做针线维系生活。 十几年如一日,都是过得如此紧巴巴的。 其中的心酸和苦楚,老太太都默默忍受着。 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她就会拿去请街上那些地痞无赖喝酒吃肉,寄希望于从他们那里能够打听到一些江湖轶事,进而寻到一点有关李寒雪的蛛丝马迹。 可离阳高墙毕竟是天底下看守最严密的地方之一。 别说凉北这些个地痞无赖,就是正儿八经行走天下的江湖人,也不见得能打听到里面的消息。 所以老太太这些钱,基本上都是肉包子打狗。 但是一个孤苦无依的人,有时候哪怕知道自己被骗了,也必须要去做这件事。 因为李寒雪,可以说是她活下去的精神寄托。 为了这点念想,老太太当年甚至还牺牲过色相。 在这偌大的凉北城内,便有一个叫九命老鼠的无赖,时常来占老太太的便宜。 当年老太太还风韵犹存的时候,这九命老鼠便来图色,如今别人年老色衰,他则会时不时来搞点酒钱。 总之就是一句话,老太太一个人在凉北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特别是近些年老眼昏花,针线的质量远不如以前,若是再没个着落,可能这凉王府都待不下去了。 陆天明安静听完这一切。 心里面多少有些梗。 李寒雪不愿意认自己奶娘的原因,恐怕有一部分,便是李寒雪觉着自己没有能力改变奶娘的生活,心里面过意不去。 沉默半晌,陆天明摸了十两银子装进老太太的口袋里。 “奶娘,一点点心意,您收下,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寒雪也是才从离阳高墙内出来,没什么能力,但我不一样,我这人,还是有点小钱的。” 老太太不是没有见过钱。 可那都是老黄历了。 如今这十两银子摆在面前,可是实打实的一笔巨款。 看得出来她很为难。 不过如今的条件,几乎要把老太太的脊梁骨压断。 所以沉默片刻后,老太太眼含热泪紧紧握住了陆天明的手。 “孩子,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说句老实话,我现在真的很缺这笔钱...” 老太太颇为激动,话一说完眼泪便哗啦哗啦流。 陆天明一手盖着老太太的手背:“奶娘,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陆天明又松开老太太的手,把旁边的木桶拿了过来。 “使不得使不得!”老太太着急道。 陆天明笑了笑,手已经伸进了木桶里。 “奶娘,寒雪只是不方便,我做为朋友替她尽点孝心,那也是应该的,您坐着好生休息,别看我腿瘸了,手上却利索得很。” 那老太太抹干净眼泪。 欣慰的坐到了陆天明旁边。 再看向陆天明的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就跟那丈母娘看女婿似的。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同陆天明聊了片刻后,又拿出针线活在手里做。 皆是些小孩子穿的鞋袜,大红大紫的,甚是喜庆。 “孩子,你有妻儿没?” “奶娘,我才二十出头呢,哪里有什么妻儿。” “二十出头?那你这头发?” “害,一个人生活嘛,总有操不完的心,久而久之就成这样了。” “哎,也是个苦命孩子啊,不过现在有本事了。” “那自然是的,嘿嘿。” “那你是不是该考虑下婚姻大事了?我看寒雪这孩子啊,就挺不错的。” “奶娘,不错是不错,但也得看别人愿不愿意对吧?婚姻嘛,在我看来就是一个你情我愿。” “你这是什么倒反天罡的思想,感情那是结婚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奶娘我年轻那会啊...” 凉北今个的阳光特别温暖。 照在这一老一少的身上,柔美宛如画卷。 ...... 等到旁晚时分,陆天明婉拒了老太太留他吃饭的好意。 在邻里家里买了些简单的食材后。 这才赶回李寒雪的闺房。 李寒雪见陆天明掕着食材回来。 忍不住奇道:“二宝,你中午不到就出去了,忙活这么久,就为了这点食材?” 陆天明很自然的将食材递到李寒雪手里。 然后拍打腰侧的木箱:“没看见我带着吃饭的家伙器吗,男人啊,永远都不要忘记自己身上的重任,咱现在可是四张嘴等着吃饭,我可是半点都不敢怠慢呢。” 说着,他便笑嘻嘻的掏出草料和肉干,照顾旁边的小白龙和白狼去了。 李寒雪静静望着陆天明的背影,眼里满满都是感动。 不到一会功夫,李寒雪就做好了饭菜。 陆天明已经习惯了李寒雪照顾自己的胃。 所以即便是几个简单的家常菜,他也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李寒雪微笑望着陆天明狼吞虎咽的样子。 把后者平时最爱吃的大葱炒肉推了过去。 吃完饭,天已黑透。 陆天明收拾好碗筷,便叮嘱李寒雪去换身方便的衣服。 等待整个凉王府没有什么动静以后。 二人出了小院,借着夜色一路朝西,直达凉王府的西北角。 那里,同样有一个独门小院。 小院门脸上的牌匾还在,其上孤零零的刻着个禁止的‘禁’字。 “这里,就是禁斋,整个府邸内,我唯独没有进去过这里。”李寒雪柔声道。 陆天明点了点头。 伸出食指轻轻一弹。 那不知挂在上面多少年的铜锁,应声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