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面露诧异的渡截然相反,希珀尔只是用茶匙轻轻搅动茶汤,细微的浮沫在其中上上下下地打着卷。 “是,又不是。” “不是我的话……那是你吗?” “是,也不是。”希珀尔端起瓷碟浅酌热茶,神色惬意。 面对这似是而非的回答,渡简直是一头雾水,但他也明白,眼前的希珀尔是不会直接告诉他答案的。 “无妨,既然答案尚未公布,那么就请你去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吧。 “相信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你会寻到自己那些问题的答案的。” 渡自嘲地笑笑,又忍不住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我们都不是对方所期望的‘鱼’的话……那么即便‘上钩’了又有什么用呢?” “请注意,”希珀尔不紧不慢地纠正道,“我并未否认过:我们是他们想要钓起来的鱼—— “而即便是‘鱼’,如若能够抓好咬饵的时机,那么或许也会促成不一样的结果。” “可如果‘鱼’直到最后都不上钩呢?” 希珀尔的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那么……一文不值的‘饵’被钓客所丢弃,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渡沉默地注视着茶汤,片刻之后才闷声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不过——”随着一声轻磕,希珀尔将瓷碟放回了桌面,她微微前倾身子,“在你启程之前,还需要做一点小小的准备。” 渡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准备?” 和之前相似而不同的是,希珀尔并未立即回答渡的问题,只是轻轻掀起了眼帘,静静地凝视向他的眼睛。 伴随着银色的旋涡,她的眸中似乎隐隐闪烁着亮白的星点,渡望着那抹银白,恍惚间觉得周围的景色都开始模糊起来。 “放松,现在——不要去思考任何事情……”希珀尔的声音听起来缥缈而遥远,却异常清晰地钻入渡的耳朵,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声音上,听好我说的每一个字……”她的语调低缓而富有磁性,让渡忍不住全神贯注地听着。 他发现那个银色的旋涡正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最后甚至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似乎带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像是要将他的灵魂整个都吸入其中。 恍惚中,渡感受到有一种柔软的触感掠过自己的双眼,它如同羽毛一般轻盈,以至于让他怀疑那只是一场幻觉。 明明是那般极尽轻柔的触感,却好像在渡的体内激荡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涟漪,让他感觉灵魂脱离了肉体,整个人都漂浮在半空之中。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正在一点点地远去,但这种感觉并没有令他感到恐惧——相反,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充盈了他的身心。 希珀尔轻柔的声音在渡的耳畔低语:“去吧,去继续你们的旅程,去寻求你想要的真相…… “在那个地方……还有人在等着你。” 渡听见自己的低语如同梦呓那般模糊不清:“那么在那个地方……会不会也有人在等着希珀尔呢?” 希珀尔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又缓缓摇了摇头:“那个啊……可说不好呢。” 她阖起那双仿若有旋涡流转的奇异眼眸,轻拍双手散去了渡目光中的迷离。 . 尽管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但希珀尔并未就此离去,而是站起来踱至塔顶的边缘,眺望向那似乎永远都在流转变换的天空。 “玄子。” “我在。” 白发金瞳的狐耳青年瞬间出现在了希珀尔的身后,他恭敬地微垂下头,虚握的手掌轻抚于胸前。 希珀尔并未回望,而是抬起了洁白的手掌,用修长的指尖在遥远的天幕上轻轻勾勒出一个又一个虚无的形状。 素白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那本应白皙的手臂上,竟是缠绕着些许藤蔓状的纹路。 “如若有朝一日,这童话镇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希珀尔低语着垂下手,衣袖再次遮住了那些浅绿色的纹路,而她先前描摹的线条却是化作粼粼的亮光,在天幕上绽开了一场辉煌的焰火。 在短暂的沉默中,两者凝视着这场如梦似幻的焰火在高空中燃烧殆尽,甚至连最后一丝象征存在的烟痕都未曾留下。 “那么——你会对那样的未来感到恐惧吗?”她闭目回望向玄子,淡蓝色的发丝中仿若还残留着最后一抹烟花的余晖。 “想必殿下对此心知肚明——那样的未来究竟会不会发生,其实对源于虚无的我们而言是无关紧要的。 “如果真要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那不过是一场盛大的回归。”玄子上前一步,恭敬地执起希珀尔的手,在她洁白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但我依旧希望殿下能够知道,能够借由人类的想象获得这具形体,并一直追随在您的左右,这对我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荣幸。” “我明白了。”希珀尔轻轻颔首,将手背抽离了玄子的手。 “能让殿下明白这份心意,是我的殊荣所在。”玄子垂下耀目的金眸,浅浅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