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X. XX. XX 我跟着伊尔又穿过了那一片城镇。尽管周围都是些样式简单的房屋和小店,但没有了那群耀武扬威的主仆,这条并不宽阔的街道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景象。 “小心马车。”伊尔漂浮在我的耳边低声提醒,我听话地点点头。 我们就这么沿着大路一直走着,直到走出城门。我看见了门边的守卫粗鲁地打量着我——好在他没办法看见伊尔。 在笔直宽阔的大道上又走了一段时间,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而我们也终于看到一个被灰石高墙围起的庄园。 石墙上雕刻着精美复杂的花纹,主入口的铁门两侧则矗立着威武的石狮。透过铁门,我们看到有一条笔直的石砖路通向黑色宅邸的大门,两侧的草坪上又分别建有一座白色的喷泉。 尽管这幢宅邸从外部看起来很是华丽,但我还是觉得不如我们在童话镇居住的那座高塔。 更何况此时这里给我的感觉也和刚刚的那片森林差不多,门扉不自然地大开着,修剪齐整的草坪枯黄发黑,喷泉中没有活水流淌,一片死气沉沉。 我在铁门处伸着脖子东张西望,又惶惑地咽下一口唾沫:“你确定他们就在里面吗?” “曾经在。”伊尔说的话和她醒的时间一样少。 “虚兽……把他们都怎么样了?”我难以形容我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 “还能怎么样,那自然是都吃掉了呗。”玄子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他抬首望向了宅邸的大门。 玄子此时并没有进行任何伪装,他那炽烈的金眸中一片漠然。阳光洒落在他头顶上,一头白发反射着灿金色的辉光,仿佛被霜雪覆盖的面容则带着一种妖异的神圣感。 “想去看看吗?”玄子忽而扭头朝我粲然一笑,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不容分说地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下意识地挣了两下,毫不意外地没有挣脱开来。 . 视线中的景色突然闪了一下,等我再次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来到了这间宅邸的内部。玄子松开了我的手臂,提着一盏马灯在大厅内四处张望。 我也这时才意识到,这原来并不是一座黑色的宅邸——它曾经是骨白色的,但现在却被某种东西所染黑,一楼大厅两侧的各种画像也变得的模糊不清。 令我作呕的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我看到脚下的地毯既有着焦黑的痕迹,同时又感觉到浸透液体般的厚重粘腻感。 我不敢在这个黑暗的环境中胡乱走动,不得不快走几步跟上了玄子。我一边听着地毯被挤压出水分的声音,一边颤抖地抓住了玄子的手臂。 “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刚刚还不情不愿地被玄子拉着,但现在的情况却恰恰反过来了。 玄子瞥了一眼我和不远处悠哉游哉的伊尔,然后打了个响指。 我看见这个大厅在骤然之间恢复了原本富丽堂皇的模样,墙壁上的画像的图样也清晰起来,那是一幅又一幅的肖像画。玄子压着我的肩膀让我在柔软的高背椅上坐下,自己则一转身坐在了旁边的长桌上。 “好好看着吧。”玄子让马灯在他的手上消失,居高临下地冲我轻轻点头。 我求助似的看向伊尔,她也只是微微颔首:“看着吧。” 我不安地朝门外看了一眼,只见到一片漆黑,哪还有刚刚阳光明媚的景象。 . 夜间的大厅并没有点灯,只有几根蜡烛在角落里燃烧,它们发出稀疏而微弱的光芒。烛泪不断地淌落,预示着这里即将陷入完全的黑暗。 也许过了许久,也许只过了一会,我开始听见一种呜呜呀呀的怪声音,它像夏日里恼人的蝉鸣一般,不绝于耳又让我头疼不已。 “你们听见什么了吗?”我皱着眉头,向一旁的玄子和伊尔发问。 玄子向我投来一个耐人寻味的目光,他凝视着我点了点头:“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地回望他黑暗中依旧灿烂的眸子。 也是这时,我突然听到了有尖叫声自楼上传来,“救命啊——”“闹鬼了——”,类似的慌乱呼喊声此起彼伏,与之相伴的是一阵又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接着我又看见许多衣衫不整的人向下涌来。 他们直接冲到了庄园外的铁门处,疯狂地叫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听到异常响动的几位守夜人匆忙来到了尖叫声的源头,他们有着和我一样的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闹鬼了!”“快放我们出去!”几声焦急的呼喊又将人群的恐慌点燃。 有人举着的灯油和火苗一同洒落,将其他人的衣服点燃,人们惊叫着却无法远离,只能拥挤在一起为那个人让开一小块空地,又有胆大的仆人上前尝试扑灭他身上的火焰。 “谁有钥匙?侯爵和子爵在这里吗?”守夜人们一边竭力维持秩序,一边踮起脚尖高举着马灯向人群的后方张望。 然而他们并没能看到他们的主人,反倒有位女佣尖叫道:“侯爵已经死了!我刚刚经过他的房间亲眼看到的!” 说着说着,她却忽然痛苦地抱住了脑袋:“我看见了……鬼……那一定是鬼魂!他就那样依附在侯爵的身体上!” 此时此刻的这番叙述,将人们恐慌和疯狂的情绪全然引爆了。 “我的朋友约翰……今天和侯爵大人一起出去打猎的人……他也不在这里……” “德里克呢?他在吗?我知道他今天也和侯爵出门打猎了!” “他不在这里!”有人高声应道。 “是诅咒!他们一定是招惹了居住在森林里的鬼魂!” “钥匙!我要钥匙!” “呜……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 “主啊,愿您能保佑我们……” …… 前方的仆佣们使劲地抓握铁门的栏杆,似乎想要用蛮力破开这扇门,他们把门慌得叮当作响却毫无用处,而平常他们也绝对不敢做出这般僭越之事。 守夜人大声地劝诫他们保持冷静,却又被女人的一声尖叫打断了:“你没看见那副模样!你根本不会了解我们在怕什么!” …… 或许是因为别墅内没再发生什么异动,人群稍微平静下来。一些胆大的年轻佣人自告奋勇地回去拿取大门的钥匙,他们组成了一支能够相互照应的小队,提着守夜人借出的马灯和一些蜡烛重返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