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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青蛙医院病灶
黑暗中,齐斯失去了对四肢的触感,恍恍惚惚地漂浮在梦境的上空。
下方,一束淡蓝色的光圈从高处投下,冰冷地照亮整间手术室,焦点落在房间中央的病床上。
齐斯注意到,病床上躺着一个虚弱的女人,面容和他在病房里见到的那个女鬼有些许相像,腹部却高高隆起。
穿白大褂的医生们在病床旁围了一圈,面目模糊不清,一个衣服洗得洁白的男人格外显眼,大抵便是过去的程安。
医生们给手术刀消毒、找麻醉针,来来往往,颇为忙碌,像是一群被石头惊扰的青蛙。
床上的女人忽然伸出苍白枯瘦的手,拽住程安的衣袖:“程医生,我好怕……你说我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程安停住手中的动作,低下头回答:“不会的,你年纪还轻,不会出事的。”
女人的声音依旧因为恐惧而颤栗:“可是我听说已经七个月了,流掉的话危险很大……”
程安的肩膀明显地僵了一下,倒是旁边一小护士冷笑:“还不是自己作出来的?早干嘛去了?躲在深山老林里,还以为能侥幸混过去呢。”
嘈杂的人声在耳边凌乱地响着。
程安侧头看了小护士一眼,也许是表达警告的意味,雾蒙蒙一片的脸上看不出神情。
齐斯看到大片鲜红的血迹在白底上绽开,如同滴入清水的颜料般向周围蔓延。
“救不回来了,节哀。”中性的声音惋惜地说。
“砰!”一个人在蛙声中摔倒在地,似乎是晕了过去。
齐斯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病床上,身边没有血迹,脚腕处也没有痛感。昨晚十二点后经历的一切,似乎只是一个幻觉。
也许是因为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他没有如之前那样产生晕血的症状,眼前的场景却像是被拉了灯一样陡然黑了下来。
一群人推搡起来,很快发展成辱骂和打斗。一道尖利的女声在旁边大喊:“你们不能怪程医生,他还抽了自己的血!”
两秒后,他叹了口气,对女人说:“你会没事的,不要害怕,没什么的。”
……
系统界面上,【失败率】一栏的数值不知何时变成了【20%】。
齐斯睁开眼,入目是病房洁白的天花板。
这话的底气不是很足,女人却好像信了他似的,松开手,不再出声。
画面加速,紧锣密鼓的手术进程飞快过去,又在某一刻放慢,呈现出更多细节。
“大出血了……怎么也止不住……”“快输血!我是O型血,抽我的!”
“程医生!醒醒!”
“呱呱呱、呱呱呱!”青蛙急促地高声鸣叫,远远近近,此起彼伏,一声盖过一声,逐渐掩埋所有人声。
手忙脚乱的乒呤乓啷声吵了一阵,似乎有人碰倒了一个铁架子,发出“哗啦”一阵巨响。
吵闹声一滞,关切的声音接连响起:“程医生,您怎么了?”
天已经亮了,清晨的曦光从没拉窗帘的窗棂中肆意泼洒,照亮整间病房。
低沉的哭声哀哀切切地响起,争执声接踵而至。
在视线停留两秒后,大片的文字后知后觉地疯狂刷新,像是刚从卡死状态中恢复的电脑界面上跳出的弹窗。
【你是一个严格遵守规则的人,有时严苛得不近人情;无论是公序良俗、法律法规还是一些新出的政策,你都会以审慎的态度一丝不苟地践行。】
【在昨天晚上,你竟然违反了医院的规则,主动在熄灯后离开病房。其他人不了解你,院长却清楚的秉性。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感到惊讶和担忧。】
【当然,昨晚的异常或许仅仅是因为晕血症,你在极度恐惧之下忘记了很多事,情有可原,但徐晴依旧对你产生了怀疑。】
【扮演失败率+20%】
好消息,多知道了属于程安的一条人设:遵纪守法,莫得感情的践行规则的机器。
坏消息,一下子距离彻底失败近了五分之一。
齐斯并没有产生太多不必要的情绪,毕竟副本时限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五天,一天涨20%的失败率,在可接受范围内。
不过,诡异游戏这回直接作顶格处理,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这是让我宁可在晕血症发作的情况下和鬼怪共处一室,也不能逃到门外么?看来在这个副本中,扮演的优先级远比对付鬼怪要高很多啊……”
齐斯记得,昨晚他在走廊间晕了过去,几步开外就是一串排成长队的女鬼,明显来者不善。
按照常理,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自家床上醒来,盘算最后半小时是玩消消乐还是写遗书了,但事实是他还好端端地活着。
由此可见,鬼怪虽不知和他有何渊源,但有一定概率不会伤害他;而扮演失败率一满,他绝对会死,没得商量。
齐斯的目光落在提示文字的最后一行上面。
扮演规则说,【若引起NPC的怀疑,将视情况增加5%~20%失败率】。
一下子增加20%的失败率,不是因为他的失败率就是20%,而是因为一次只能加20%。也就是说,他昨晚的举动绝对是重大乃至于致命的失误。
但从系统提示和记忆来看,见证了他的违规行为的只有病房内和走廊中的一群鬼怪。
哪怕扮演判定已经严格到了让鬼怪产生怀疑都不行的地步,也不足以支撑这么严重的惩罚。
除非……那些鬼怪干系重大。
“为什么系统提示要特意提到院长?扮演判定为失败,归根结底是被院长发现了异常么?应该不会有监控这种无聊的设定吧……”
“如果想获得更多线索,我迟早要去接触一下那些鬼怪;但我有晕血症,看到身上有血迹的鬼怪就会陷入昏迷……麻烦啊。”齐斯看着提示文字中“徐晴”这个女名,摸了摸下巴。
昨晚因祸得福,他在晕过去后梦到了程安记忆中的情景。
基本可以判定,程安是妇产科医生,在一次人工流产手术中,病人因为大出血而死,他也因此受到刺激,患上了晕血症。
要想深入探索这个副本,必然得先想办法将晕血症治愈,不然随时随地都会晕过去的状态,差不多等于告诉鬼怪:“我没救了,快把我收了吧。”
“所以要怎么治疗晕血症呢?同源刺激?解开心结?”齐斯陷入了沉思。
同源刺激,也就是逼着自己反复目击人血,这种方法已经确定没用了。
从昨天到现在,齐斯看了不下三次血乎刺啦的场面,他自己内心毫无波澜,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晕了过去。
至于解开心结……齐斯没有心结。手术失败致人死亡有什么?不主动杀人、活体解剖就已经不错了。
当然,原主显然不这么觉得。
齐斯感受到了诡异游戏对他深深的恶意。
他和原主除了都很爱干净外,在其他地方的性格和观点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甚至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如果他可以和原主面对面交流,他尚且有信心通过话术扭转原主的观念;但问题是,原主在他进入这个副本的那一刻,就已经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不是我说,这都是啥事儿啊?猛鬼医院,绝命大逃杀?一晚上加20%的失败率,这可真行……”远处有熟悉的人声响起,光听语调就能想象出说话者哭丧着的脸。
接着是一道怯怯的男声:“胖子,你少说两句,我姐心情不好。”
前面那道声音不忿地说:“你当我心情好啊?真是信了你们的邪了,通关都八字没一撇呢,还想着TE通关……”
女声打断道:“是我决策失误,没想到这个副本这么刁钻。不过我们所有人都加了20%的失败率,也算是扯平了,没什么好抱怨的。”
病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黄小菲打头走进来,往床头柜上一坐。卢子陌和孙德宽跟在后头。
他们三人无一例外地灰头土脸,浑身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黄小菲和卢子陌倒还好,孙德宽身上偏紧的病号服皱得像被蹂躏过似的,边角多处破烂,可想而知他们昨晚经历了怎样的危机。
齐斯从床上坐起,明知故问:“你们出去那么久,有什么发现吗?”
黄小菲冷笑:“你自己不肯冒险探索,凭什么指望我们告诉你?”
没人搭理她。
孙德宽好像终于找到了诉苦的对象,冲齐斯大倒苦水:“你别说了,昨晚刚转过一条走廊,就被一群女鬼围住了,打也打不死,跑也跑不过,我们在墙角缩了一晚上,那叫一个寸步难行……”
他已经后悔站队黄小菲了。武力型玩家的优势在于稳妥NE通关,没那个水平,还不自量力地想走TE通关路线,简直是自己把自己埋坑里……
医院的夜晚明显不适合外出,哪怕是没有病症在身的玩家,出去一趟也获得不了太多有用的信息,反而会消耗体力、卷入危机。
齐斯幽幽叹息:“我猜那些护士说的话是这个副本的隐藏规则之一,夜晚不能开门开窗,否则会有不干净的东西进来。昨天你们走后,有一只青蛙和一个女鬼进了房间,我靠装睡才躲过一劫,失败率还上涨了一些。”
黄小菲听到这话,终于注意到了蹲在角落的蓝色青蛙,如法炮制地甩了一张纸片过去,新生的青蛙和昨日一样身首异处。
“不过我倒是获得了一些有用信息。”齐斯神色不变,眼睛装模作样地瞟向视线左上角,“系统提示说,我扮演的角色因为给一个叫‘徐晴’的女人做手术失败,产生了心理阴影,极度恐惧鬼怪来索命,所以无法在见到鬼怪后冷静地装睡。”
孙德宽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我也得到了提示,说我扮演的这个人胆小怕事、投机倒把,不敢在第一天就出门晃荡,怎么都得先观察一段时间的风向……”
所有在夜晚出门的玩家都涨了失败率,某种意义上当真公平。
虽然不知道其他玩家是只有第一天不能在熄灯后出门,还是往后都不能,但光是增加失败率的风险横亘在眼前,便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黄小菲忽然看向齐斯,冷不丁地问:“你的失败率涨了多少?”
她和卢子陌的失败率都涨了顶格的20%,接下来的探索必须小心谨慎,必要时最好利用失败率较低的玩家试错。
至于对方不愿意怎么办,那就道德绑架――“你也不想我们全都无法通关吧?”
而突然出声提问,则是为了打乱旁人的阵脚,减少说谎的可能,获得更真实的答案。
齐斯对黄小菲的心理洞若观火,侧过头看着她笑:“想知道啊,那么……你――猜――啊――”
……
医院顶楼,一间光线昏暗的办公室中。
遮挡住窗户的高大书柜里挤挤挨挨地塞满各种各样的书籍,档案文件被高高地摞起,放在最下面一层。
书柜的阴影恰到好处地笼罩在紫色的办公桌上,干净整洁的桌面中央放着一个小巧的《哀悼基督》仿制雕像,圣母和基督的面容却充满东亚人特征。
雕像前平放着一张白纸,一支黑色钢笔如被鬼魂握住般悬空飞起,自动在纸页上写下一行行文字:
【尊敬的阁下:】
【如您预见的那样,所有住进404号病房的病人,无论以前是医生还是患者,在入住之后性格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并表现出了有违常理的古怪举止。】
【昨天晚上,本该严格遵守规则的程安医生竟然发疯似的在后半夜冲出房门,晕倒在走廊中。我将他送回床位,没有在病房里看到任何令人恐惧的东西,也许这个可怜人只是被他的病症导致的幻觉逼疯了。】
【其他三名底细干净的患者则在清醒状态下主动走出病房,我确定他们并非患上了梦游症。他们似乎想走去别处看看,或者直接离开我们医院;在看到我后,他们也在最初的惊恐后很快恢复了冷静。】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拦住他们,有一瞬间甚至想痛下杀手。但为了不影响离成功近在咫尺的计划,我只能一如既往选择忍耐。】
【阁下,我想您一定知道什么。如果可以的话,请大发慈悲地告诉您忠诚的信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