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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诡异游戏第三卷光与恶第五十八章双喜镇徐宅鬼正在烧纸的是一个驼背的老头,穿黑衣黑布鞋,戴黑帽,从头到脚只有头发是白的。他丝毫没有搭理玩家的打算,只伸着肿胀的手指,夹起一张张黄色的纸,放到面前的火盆中。
齐斯问:“老伯,你这是在给谁烧纸呢?”
老头没有回头,沙哑着嗓子回答:“这是在给喜神娘娘传信呢。”
“传信?”齐斯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梢。
老头说:“我烧的是经纸,心里头默念着想说的话,娘娘那边就能看到。”
齐斯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问:“你怎么确定喜神娘娘识字?万一祂不识字呢?”
老头沉默了一秒,猛地扭过头,怒道:“你这后生懂什么?就知道胡说八道!”
齐斯看清了,老头有一张和徐嫂一样皱巴巴的脸,不过没抹白粉,看上去要黝黑一些,也更像是活人。
等了几息,没等到齐斯说话,老头自以为将人唬住了,便不再搭理人,自顾自拿起黄色的纸烧了起来。
齐斯看到老头身边还有厚厚一叠黄纸,想到了什么,于是凑过去蹲下身,也拿起几张黄纸,缓缓放进火盆。
老头看了这个不速之客两眼,终究没多说什么,只埋头继续手头的动作。
杜小宇看了半天,依旧不明白齐斯想干什么,但考虑到相信老玩家比相信自己靠谱,还是凑上前去,也有样学样地拿起了一叠纸。
尚清北看着一下子壮大起来的烧纸大军,眼皮微抽。
为了不显得太过不合群,他只得向齐斯的方向走了几步,试探着问:“齐文,伱这是在干什么?”
齐斯头也不抬,一本正经地答道:“给我的一个熟人烧纸,感觉诡异游戏里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应该比外面灵验,说不定真能传信呢?”
尚清北:“……”
寺庙内静得出奇,几人的呼吸被火焰的觱发声盖了过去,室内仿若空无一人,无鬼无神。
拦在耳室和走廊间的帷帐随微风飘拂,像是将一滴血落入清水,任由它涤散开去。
燎燎的火盆边,穿黑衣的老头儿佝偻着脊背,低着头,神情却是专注认真。执黄纸的手有些打颤,不甚稳当地将一张张纸送进火中。
那黄纸被火烧得焦黑蜷曲,几秒间便像是腐朽的尸骨般萎缩下去,融入早已积了一层的黑灰,唯有几枚残片被热气蒸得飞起,又在空中肢解成看不分明的微粒。
齐斯烧了一会儿纸,冷不丁地开口:“老伯,怎么称呼啊?”
老头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似乎是被突然的出声骇了一跳。抖过后,他道:“我姓徐,他们都叫我徐伯。”
之前有了个“徐嫂”,现在又冒出来个“徐伯”,诡异游戏的起名着实有些草率。
齐斯笑了笑,眯起眼问:“徐伯,你烧这么多经纸,是想和喜神说些什么呢?”
老头不耐烦道:“烧就烧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年年岁岁都是那么几句,求娘娘庇佑,保佑我们平平安安。”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将面部照得明明灭灭,反而分辨不出具体神情。
齐斯微微挑眉:“你总是来这儿烧纸祈福?”
“是,这庙是老头子我在管。”
“听徐嫂说,你们镇上闹鬼,都是来这儿求喜神娘娘镇压的?”齐斯摆出一副八卦的态度,目光流露出适度的好奇,像个单纯想多听些乡野怪谈的好事游客,随口一问,随意一听。
老头的脸色却在听到问话后变了,眼角和嘴角一起抽动起来,满脸的沟壑蛇虫一样扭曲,像是想到了极难过的事。
齐斯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知道是问到关键了,却装作无知无觉,笑着说:“你们镇成天办喜事,看着热闹喜庆。撑船带我们几人过来的艄公也说,你们这里水好,聚财聚福源,看风水不像是会闹鬼的样子啊。”
他没将话说实,老头沉默了许久,将手中的黄纸往地上一丢,长叹一声:“作孽啊。”
这明摆着是知道些什么。
齐斯神情不变,依旧随意地笑着,杜小宇和尚清北则屏住了呼吸,凑得更近了些,竖起耳朵准备细听。
老头却硬生生止住了话头,沉默得像一块石头,仿佛方才那声感慨只是玩家们的错觉。
齐斯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老头不悦道:“哪有什么事儿啊?咱们镇安安分分的,又有喜神娘娘庇佑,能出什么事?”
“哦?”齐斯故作讶异,站起身退开几步,回头遥遥一指另一间耳室,“那么那些棺材是怎么回事?”
六副一模一样的棺材平平稳稳地躺着,不动不声不响。通体的黑色和满目血红的喜神庙格格不入,分外扎眼,一看便是关键线索,却又蕴藏着可感的危险。
尚清北至此明白了,齐斯巴巴地过去烧纸,压根不是他所说的给熟人传信,不过是想要和老头套近乎,多问出些信息。
“齐文”的话果然一个字都不能信……尚清北眼神一暗,又一次加深了自己的印象和判断。
齐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老头的答案,追问道:“那棺材里的都是新死的人吗?停灵在庙里,这样的风俗倒是少见。”
他说着,有意无意地将胸前的身份牌握在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
老头大抵是认字的,在看到身份牌上的“民俗调查员”几个字后,眼角的皱纹挤得更深了些。
他放下手中的黄纸,扶着腰站起身,一双陷在皱纹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齐斯。
半晌,他咧开没有牙的嘴,喷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停灵七天,就是镇上的人了呵。”
齐斯猝然抬眼,只见老头脸上的粗砺皮肤忽然像是洋葱似的一层层剥落,露出下面青黑色的肉来,就像是褪了色的雕像内里的铜绿。
“快走!”尚清北率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
话音未落,他便紧紧抱着词典,转身冲向门口。
齐斯将手覆盖在命运怀表上,还想多看几眼。
下一秒,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老头全身的皮肉都开始像水波一样蠕动,肥硕的白色蛆虫从他的皮肤下钻出,在流溢浓水的烂肉间钻进钻出。
无数只不知名的黑色虫子从口鼻中涌出,浪潮似的覆盖了他的全身,他一寸寸矮了下去,准确地说是被虫子一寸寸啃食掉了。
齐斯的后背生出鸡皮疙瘩,可能要和虫子发生亲密接触的预感成功让他的胃翻涌了一阵。
他果断打消多观察一会儿寻找线索的念头,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尽量不发出声音惊动庙里的其他存在。
杜小宇已经一只脚跨过了门槛,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他受惊似的跳了回来,瞪大着眼睛,指着门外,舌头打结:“你……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齐斯顺他指示的方向看去,门外白雾滚滚,一道道灰扑扑的影子零散地立在雾中,正缓慢地靠近过来。
最近的一道影子已经到了五步外,可以看清那是一尊穿喜服的雕像,身上多处褪色,脸却完好,用红白二色勾勒出一个诡异而巨大的笑脸。
“关门。”齐斯说。
杜小宇哭丧着一张脸:“那不就成了瓮中捉鳖了吗?”
难得他说了个四字成语,分外贴切。
齐斯转头看向右侧的耳室,黑色的虫子在啃食完老头后便化作黑烟散去了,唯有一件黑色的衣服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很快就被白嫩嫩的蛆虫爬满。
齐斯这才注意到,那件衣服是寿衣的式样,最开始他竟然没有发觉。
“咔咔”的声响从喜神像的方向传来,夹杂着漆片落地的“噼噼”声。
喜神座下一男一女两尊雕像动了起来,僵硬地从地上站起身,笨拙地向玩家走来。
“门外一共有七具雕像。”尚清北堪堪维持着冷静,下了判断,“关门是三对二,不关门就是三对九。”
杜小宇缩在齐斯身后,提议:“我们要不冲出去?到时候散开来跑,没准能跑掉……”
齐斯退了一步,将杜小宇让到身前,鼓励道:“你可以跑出去试试。”
杜小宇:“……”
说话间,雾气中的雕像又靠近了些,最近的那一尊距门槛只有一步,像是随时都会将脸贴过来。稍远的几尊也能看清面貌,如出一辙的鲜红笑脸,眉眼间却尽是愁苦,好像那笑容是被硬生生凹出来固定住的似的。
尚清北不再犹豫,吃力地推动左边半扇门,将其重重地砸上。齐斯则去推右边半扇,顺手抓起门栓,将两扇门插在一起。
身后,一男一女两尊雕像似乎是活动开了,他们灿烂地露齿而笑,嘴角咧到眼角,手臂跳舞似的肆意挥动,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我们这是被关里面了啊!”杜小宇抖得像筛子似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人恐惧鬼怪,说到底是在畏惧死亡;而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是脆弱的。
尚清北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得发白。在喜神庙已经被鬼怪围住的情况下,关门是最佳决策,却不一定是一条生路。
和两个鬼怪共处于一个封闭空间,关门打狗,团灭只是时间问题。
诡异游戏不可能设计绝对的死局,一定有解法……三人中一定有人持有可以对付鬼怪的道具……
尚清北看向齐斯。
青年神色淡淡,极深的目光中好像凝着什么思绪,此刻正无声无息地向左侧的耳室退去。
都这种时候了,还藏私,他究竟想干什么?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在紧闭的庙门上响起,似试探,又似威胁。
尚清北看着齐斯镇定平淡的神情,忽然生出一股无端的怨怼和怒火。
来喜神庙是他的决定,和那个老头说话的是他,眼下的死亡点八成是他触发的!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旁人的生死在他眼中到底算什么?还是说……他巴不得玩家们去死?
尚清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他鬼使神差地翻动起词典的纸页,手指在质感不同的一页停留。
这是他视为底牌的道具,用在此处不算赚,却也不亏。
“咯咯咯、咯咯咯……”
庙内,两尊雕像舞动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它们围着玩家打转,不怀好意地进行杀戮之前的恐吓。
杜小宇双腿打着颤儿,手却伸进自己的裤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正式玩家,哪怕再是无能,也不至于没有一点道具储备。
只是,普通的道具真的有用吗?
齐斯靠在棺材上,手恰好按住棺材一角钉着的镇魂钉。他侧目看向神庙深处。
从进入这个副本以来,发生的事都太过怪异了……
线索是被动接受的,事件是被动触发的,所有人都好像被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推动着,沿计划中的路线行进……
第一天获得相互矛盾的线索,和主线任务直接相关的重要NPC提供的信息直接是错的。
作为一个解谜游戏,一开始就用大量干扰项将玩家淹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恶意满满,像是一种处心积虑的针对,要置人于死地……
齐斯没来由地想,规则居于至高无上的地位,真的会容许一个被放逐的神肆意帮助某个玩家作弊呢?
在发现有人在眼皮子下出千后,游戏背后那个虚无缥缈的主宰,是否会采取一些手段进行制裁呢?
齐斯微微抬头。
神龛之上,红衣的神祇垂下猩红的眼眸,目光悲悯,笑容戏谑。
……
【支线任务:逃离徐宅】
系统界面上,新刷新出来的白字闪闪发亮。
女人穿一身繁琐的红色嫁衣,蜷缩在宅院角落一处现成的视觉盲区中,屏息敛声。
从在喜儿的房间触发支线任务后,李瑶便和刘丙丁失散了,周围的场景也变成了陌生的模样。
三进的宅院重重叠叠地环护,不像是现代的制式,在廊道间路过的穿马褂、扎辫子的仆役更佐证了她的判断——
她回到了几百年前的双喜镇。
回想着徐嫂讲的关于喜神娘娘的传说,李瑶平白生出些许猜测:也许她将要经历喜神娘娘所经历的一切,触及这个副本最核心的世界观。
不过,喜神娘娘不是在被抛弃后投井自杀的吗?“逃离徐宅”的支线任务是什么鬼?
远处响起“踏踏”的脚步声,有两个仆役穿过半月形的门洞,走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
“小姐也真是的,非要嫁给那个小子。要我说就该将那小子丢井里,知道了那么多,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呵呵,怕什么?县太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一个小小的县丞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说的也是,不过手头的那批货得尽快处理掉,别给逮着把柄。”
“处理起来不难,远近的镇上,那么多人缺媳妇……”
李瑶起先还听得有些迷糊,在听到最后一句后,她的眼神冷了下来。
结合之前在喜儿房间找到的报道,她对这个副本的世界观已经有明确的猜想了。
那两个仆役越走越近,在厢房前停步,朝里头看了一眼,声音惊恐起来。
“小姐不见了!”
“快去告诉老太太,别是和那小子跑出去了!”
李瑶至此完全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应当便是仆役口中的“小姐”。
仆役叫得厉害,动作却依旧稳当,继续沿着之前的路径向前,很快便只和徐瑶躲藏的地方相隔三步之远。
从李瑶的角度,能够看到他们苍白的脸和脸颊两侧的腮红。用红颜料画出的嘴的位置裂开一条缝,上下两瓣正一开一合,发出以假乱真的人声。
徐瑶大气都不敢出,瑟缩在阴影中,注视着两道人影走近又走远。
他们根本不是活人,赫然是和真人等高的纸人,穿着纸做的衣服,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地飘来。
李瑶的脑海中一瞬间翻涌出大量和纸人有关的恐怖故事,不觉后背发凉。
“原来你在这儿啊……”
耳后,一道尖细的声音幽幽响起,冰冷的气息吹在后脖颈上。
徐瑶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几乎可以想象,被家丁抓回去后会受到怎样残酷的责罚。
她僵硬地回头,一张嘴角咧到眼角的诡异笑脸正贴上她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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