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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诡异游戏第三卷光与恶第四十九章双喜镇夜巡游游戏里的鬼怪是无法知道诡异游戏的存在的,能面色坦然地报出这个短语足以充当身份的证明。
尚清北松了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肩膀一颤。
他小心翼翼地扭过头,看向身边躺着的喜儿。
先前为了躲避明显看上去更危险的齐斯,他又退回了床上,这会儿和喜儿化作的鬼怪只有半米之遥,鼻尖甚至能隐隐嗅到潮湿的臭味,像是发霉了的木头散发的腐朽气息。
穿着红嫁衣的鬼怪安安静静地趴伏在狭窄的木床上,对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警惕若无所觉,只傻乎乎地盯着床单上的花纹看,似乎没有多少残害玩家的兴致。
“这是……怎么回事?”尚清北有些疑惑地伸出手,在喜儿的眼前晃了晃。
他虽然谨慎周密,但绝不会畏首畏尾,不然也无法通过新手池的考验,成为正式玩家。
在发现喜儿一动不动、没有反应后,他又从英语词典里抽出一支圆珠笔,试探着伸过去戳了戳女鬼的脸。
此举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喜儿瑟缩了一下,嘴里又念叨起新的台词:“好痛,喜儿好痛……”
尚清北抽回手,压低声道:“我刚才没有用力,不至于弄痛她吧?……看触感,她有实体,应该是僵尸之类的东西。”
他说话间,已经将圆珠笔塞回词典中,同时翻身下床,几步退到门边。
喜儿到底是鬼怪,虽说尚未有攻击行为,但看着就让人心里膈应,还是离远点比较妥当。
“你应该是触发新的线索了。”齐斯绕过尚清北,凑上前去,站到床与床的间隔之间。
“我之前不是和你们说过吗?副本第一天死亡点较少,所见所闻大多是和世界观相关的线索。”
他面不改色地将瞎扯过的话又说了一遍,以加深对方的印象;谎言重复一百遍,总有傻子会当真的。
尚清北状似受教地点点头,依旧杵在门边,不肯上前半步。
任何人的话都不能全信,之前用圆珠笔戳那两下已经仁至义尽了,短期内谁爱作死谁去,反正他是不打算再出力了。
“喜儿,你认识我们吗?”齐斯垂眼盯着床上喜儿的尸体看了一会儿,忽然俯下身轻声问道。
尸体不知听明白了没有,只一言不发地仰起脸。
被厚厚的粉涂抹得白得惊人的脸,涂成血一样的红色的嘴唇,完全看不出属于“喜儿”这一存在的任何特点,像扎出来的纸人似的千篇一律。
此刻,她颤抖着嘴唇,吐出含糊不清的话语:“救救我……救救我……”
又是求救么?和徐雯如出一辙的求救?
齐斯摩挲着下巴,眉毛微挑。
他对救人救鬼没兴趣,相反很乐意趁人之危。
有求于人,被主动招惹后也不会攻击玩家的鬼怪,总感觉不试着去做点更过分的事,有点对不起自己啊。
他抬起左手,抚上右手的银质手环,指尖一捻,将铁丝抽出一截,跃跃欲试地看着不动如山的喜儿。
似乎是意识到了接下来将要遭遇什么,趴伏在床上的红影扑闪起来,像被风吹动的烛焰似的飘摇明灭,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便散落成一团血色的雾气,渗入地板间消失不见。
真好,刚送到眼前的线索,啪,没了。
“活着的时候不聪明,死了也不见得能灵光多少。”齐斯煞有介事地感叹一句,回头看向正借着月光翻词典的尚清北,尾音上扬,“小清啊,伱刚刚说她有实体?”
这是什么鬼称呼?听起来怎么这么像蛇精?尚清北抽搐着嘴角,回道:“刚才还有的,现在突然就没了,是不是你问的那句话有问题?”
“该告诉我们的都告诉了,自然该走了。”齐斯笑了笑,对少年的抬杠不置可否。
他转身走到尚清北旁边,拍了拍这个高中生的肩膀,关切地问:“很担心高考?”
被问到心坎上,尚清北摸了摸手中词典的封皮,打开了话匣子:“没人会不担心吧,毕竟是一场可以改变命运的重要考试。我又不是那种考不考没什么区别的差生,要是我的英语能提到平均分以上,联邦Top.100的大学我轻轻松松可以进……”
“看得出来你的英语真的很差。”齐斯已经推开门走到了院落中,被夜晚的寒气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停住脚步,回过头,用长辈看孩子的目光和蔼无比地注视着尚清北:“背了这么久,还停留在第一页。”
“我那是在复习……”尚清北脸色一僵,不自觉地追上齐斯,解释道,“我本来计划用高三这一年恶补英语的,补习班都报好了,谁知道突然把我拉进游戏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庭院中央。
白茫茫的水雾在空中袅袅氤氲开来,模糊了白墙黑瓦的屋宇的轮廓,铺展开水墨般朦胧的画卷。
西侧半边的地面铺满破破烂烂的红色碎屑,褪色的“囍”字和红色绸带歪七扭八地垂落,东边则要干净许多,只零星散落着几枚白色的纸钱。
齐斯拣干净的地方走,头也不回道:“小清,其实我觉得,以你现在的情况,完全没必要担心高考……”
尚清北跟在后头,竖起耳朵。
就在他以为要听到“你成绩已经很不错了”“不用对自己要求太高”之类的鼓励和安慰时,走在前面的青年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语气真挚而诚恳地说道:“离高考还有三个月,我觉得你很大概率活不到那时候。”
“……”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尚清北眼角一抽,想要反驳几句,却又找不出驳论的切入感。毕竟,齐斯的话听起来挺有道理的……
可还是感觉好憋屈啊!
欺负完未成年,齐斯心情不错,连带着去推院门的动作也轻柔了许多。
“吱呀”一声轻响,木门被推开,门外的寒风如有实体般扑面而来,吹得正对着门缝的尚清北向后小退了半步。
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出了这么远,尚清北眼皮一跳,下意识便停住了脚步。
然后就听齐斯用说教的语气道:“你看,在一个随时会死的游戏里,还没事想些有的没的,注意力不集中,连什么时候被带出了庭院都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活得到六月份吗?”
话音不算严厉,却一字一句都踩在尚清北的软肋上,怎么听怎么刺耳。
尚清北捻着眼镜架,冷声反驳:“我本来就是要出去探查的,好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你不是也说第一天最安全吗?”
“这样啊,那是我错怪你了。”齐斯抱歉地笑笑,不由分说地抓起尚清北的手腕,提议道,“一起走吧,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尚清北刚义正辞严地说了那么一番话,不好再改口,只能任由齐斯将他拖出宅院。
齐斯用话术将工具人绑上了贼船,此时毫不客气地掐着未成年的手腕,随时准备在出了状况后将人丢出去填死亡点。
在趟雷和垫背方面,不得不承认队友还是有不少好处的,遇到危险前让队友先走一步,遇到危险后只需要确保自己跑得比队友快就行。
思及此,齐斯的脸上露出一丝恬淡的笑容,尚清北一瞥之间注意到了,只感觉前者怕是不怀好意。
他抽了抽被攥住的右手腕,一时抽不出来,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他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齐斯老神在在地拉着尚清北跨过门槛。
屋外的气温比屋里要低好几个度,好像将整个人按进冰水里,令身体从内到外的温度都弥散在四周的空气中,了无踪迹。
齐斯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不可遏止地打了个寒颤。好在他没少受过冻,只站了片刻便习惯了骤降的气温,停止了战栗。
尚清北穿的虽是春秋季的长袖校服,却不过是两层棉布,根本隔绝不了多少寒意。
他立在寒风中,鹌鹑般地跼蹐缩缩,环抱着手臂不停摩擦裸露在外的皮肤,试图以此产生热量。
一阵狂风呼啸着吹来,其中夹杂着点点白色,纷纷扬扬地落下。
一枚纸铜钱正落在尚清北头顶,像是迁徙许久的鸟雀终于找到了栖息的树枝。
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阵阵纸钱被风卷着飞来,簌簌地沉淀,不多时便在地上积起了一层,如雪如霜。
这幅场景太过诡异,哪怕没有看到分毫鬼怪的影子,也令人没来由地往恐怖的方面联想。
尚清北抬眼看向齐斯,颤着牙关提出质疑:“我们真要在这个点出去探查吗?白天都那么诡异,更何况是夜间,哪怕你是第九个副本的老玩家,轻视诡异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齐斯抬手从风中抓了一把纸铜钱,看了看还算干净洁白,便顺手揣进了衣兜里。
听到尚清北明显打退堂鼓的言语,他停住脚步,侧过头微微一笑:“危险往往与机遇并存,不是么?缩在房间里等死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停顿片刻,声音冷了几分:“你要总是这样的心理,我觉得你还是早死早超生比较好,省的受太多惊吓和折磨。”
尚清北没有上钩。
最开始被齐斯用言语打乱的节奏逐渐回到正轨,他冷静下来,分析道:“如果我们两个出事了,他们三人要想通关,很大概率只能仰赖‘保底死亡人数’机制。我觉得我们还是把他们叫醒,一起出去探查比较好。”
齐斯嗤笑一声,问:“你觉得刚才在房间里,你闹出来的动静还不够大吗?”
尚清北回想起自己见鬼后的一系列动作。
虽说没有叫喊出来,但到底是在房间里窜来窜去了一番,加上地板和木床年久失修,他绝对搞出了不小的动静。
可除了“齐文”,竟然没有一个人被他惊醒……
见少年目露沉思之色,齐斯接下去说道:“要么,是他们不愿意管你的死活,故意装睡;要么,就是这个副本的某种机制选中了你我,今晚只有我们能行动。”
“应该是第二种可能……”尚清北小声地说出了想法,思绪骀荡。
竟然第一天就被副本机制选中了,是不是说明他有机会接触到某些重要支线?
看来不出去探索是不行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他绝对不能让善恶莫测的“齐文”独自掌握重要线索。
“好吧,我和你一起四处转一转。不过事先说明,出事了我不会管你。”尚清北不冷不热地表明立场,却没有得到回应。
齐斯不知何时收了脸上的笑容,一步步无声地撤回屋檐下,安静而小心地像是从梁上行过的猫。
远方的风吹来若有若无的唢呐声,悲怆哀戚,有如鬼哭。
尚清北直觉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蠢到出声发问,而是跟着齐斯,有样学样地退到门边,紧贴在木门上。
屋檐的阴影恰好将两人的身形完全遮住,木门深嵌入墙体里,留出充足的空间供两人站立,来往路过的存在倘不特意往门的方向看一眼,绝不会发现这里藏了两个人。
齐斯没有骨头似的靠着木门,眯起眼往唢呐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厚薄不均的水雾在空中袅袅氤氲,扭捏弥散成沆瀣的一片。巨大的黑色影子转过街巷,从雾中缓缓驶来,由远及近。
齐斯看清了,那是一副通体漆黑的棺材,表面刻画着精细繁复的花纹,比在照片里看到的还要精美一些。看不出具体的含义,但光是整齐流畅的线条就足以让人心旷神怡。
真漂亮。齐斯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忽然生出一种凑过去悄悄摸一下的冲动。
不过考虑到还在副本中,他不打算主动作死,只能在脑海中将【镇魂棺】词条的描述默念一遍,让自己冷静下来。
思维的槎桠适时触碰到棺材底下渗出血水的画面,齐斯垂下眼盯着地砖看,发现自己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些兴奋。
好想打开棺材看看……好想研究研究那些血水的成分……好想躺进去试一试……
这种状态很古怪,是被什么力量影响了吗?
尚清北同样注视着棺材,思绪一片纷乱。
词条中“凶尸”“怨气”“大劫”等象征着灾厄的词汇,徐雯在电话里提到的“它们一个个的都出来了”,一切都传递着糟糕的预警,而最糟的情况似乎在此刻应验。
棺材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到四角的长钉上刻画的诡异符文。
无精打采的唢呐声夹杂着“嘀嗒”的声响,尚清北看到,随着棺材的行进,有暗红色的血液淅淅沥沥地从边沿滴下,在路上留下线形的行迹。
眼前的情景和照片中的异常进一步地重合,尚清北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
叫喊声卡在喉咙里,他差点背过气去,只能死死地瞪着前方。
扭曲的黑影团簇着棺材,像是送葬的队伍一样排列成长龙。诡异的唱祝声尖尖细细地响起:
“人行人路,鬼走鬼道,人鬼殊途,阴阳异道——”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休祲有数,福祸莫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