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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诡异游戏第三卷光与恶第二十三章无望海Implication-暗示身遭的场景陡然间黑了下去,教堂、信徒和玩家们的影像缓缓淡去。
齐斯发现自己坐在无实体的空间中,一双猩红色的眼睛在面前的黑暗中缓缓睁开。
神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将他笼罩,让他有一种沐浴在血色太阳下的不适感,没有秘密,无从遁形。
长久的寂静后,齐斯抬眼直视那双眼睛,轻啧一声:“怎么哪都有你?”
雾气在静默中翻滚,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一道声音倏忽间自脑海底部响起:“我曾在悠久的历史和无限的空间中穿梭,并留下作为根须的纹痕,未来你还将在更多的地方看到我的残余。”
齐斯问:“所以,刚才那个梦境是怎么回事?”
神说:“这与我无关。当然如果你想知道答案,我或许可以直接告诉伱。”
齐斯了然,笑着说:“那还是算了,我更享受自己解谜的过程。”
他停顿片刻,用闲聊的语气随口道:“邪神阁下,我该怎么称呼你?红衣主教?上帝?原始天尊?佛祖?”
“‘契约’的‘契’,这是我的名字。”神的声音带上笑意,音色和说话方式一瞬间变成了齐斯熟悉的式样,让他有一种在和自己对话的错觉。
“……如果你不习惯单字称呼的话,可以叫我‘司契’,这两个称呼是相似的意思,不是么?”
齐斯听着自己的嗓音,察觉到的是满满的恶趣味。
“契,你真幽默。”他“呵呵”地笑了,“你千里迢迢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么几句废话的吧?”
目光现出实质,血色的丝线在黑暗中凭空迸射,一端隐没于浓郁的混沌,另一端缠绕住齐斯的尾指。
齐斯察觉到了什么,神情一凛,接着就看到翻滚的思潮在眼前汇聚成五字的谶言:
“小心傀儡师。”
……
“当——”宏亮的钟声穿透梦境,黑暗被光明的底色取代,猩红的光越来越远,最终隐没在茫茫的雾气中。
数到第四声钟声后,齐斯睁开眼,看到棕黄色的木质天花板,上面爬满幽绿色的点点霉斑,如同油画颜料的点染。
他顺手抬起手腕看了眼命运怀表,然后就听旁边传来常胥冰冰凉凉的声音:“几点了?”
“早上八点。”齐斯拨动着腕表的指针,笑着说。
常胥不疑有他,从床上坐起,却感觉自己的右手似乎被什么重物压住了。
他低头看去,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尊洁白的象牙雕像。
这大概是邪神的造像,躯干上部长着三只鱼头,躯干下则伸展着十几条触手,看上去邪恶而丑陋。
常胥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古怪的梦,还梦到了齐斯来着……
具体的内容全不记得了,他看向齐斯,不懂就问:“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什么?”齐斯一脸无辜地看了常胥两眼,然后大喇喇地从常胥手中接过神像,把玩起来。
梦里的东西竟然能带出来,这个副本的机制比想象中的有趣。
只是不知是所有东西都能带,还是这尊神像本身有其特殊性。
“常哥,这尊神像看上去来路不凡,很可能与尤娜有关。”齐斯捏出审慎认真的表情,“我建议先将它藏我这儿,省得被尤娜注意到,引发麻烦。”
常胥刚醒来,还不太清醒,当下糊里糊涂地“嗯”了一声。
他本能地下了床,向门口走去,低头看着门边的水渍出神。
只见地板不知何时被屋外漫溢的积水所侵染,洇湿了一大块,呈现深褐的色泽。就好像昨晚突然发了一场大水淹没房屋,又在今晨悄无声息地退去。
“出事了。”常胥终于清醒了。
他推开门,嗅着混杂在水气中的血腥味,做出判断。
齐斯将神像藏在枕下,闲庭信步地跟了上去,在门口止步。
门外走廊的地面上水迹凌乱,薄薄一层水膜传递给视觉凹凸不平的滑腻感,晦暗的光线中纹痕斑驳,如同蛇虫在沙面上留下的行踪。
齐斯掀起眼皮,看到斜对角门洞大开的房间。木门的边沿很是破败,大抵是被强行破开的。
里面的人想必凶多吉少。
齐斯感到隐隐的兴奋,副本中充满创造力的死法就像节日的礼物一样令人惊喜。
他径直走进那间房间,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撞了满怀。
眼前是一张血肉模糊的床,挂着肉条的粉白色骷髅平躺在床上,血水染红了床单,使其看不出原本的色泽。
齐斯走了过去,垂眼看床上的尸体。从凌乱散失的肉块可以看出,死者是被不明生物吃干净的,想来那场飨宴宽裕至极,以至于碎肉掉了一地,铺张浪费得紧。
常胥无声无息地凑上前,在尸体上投下一簇高大的影子。
他指了指尸体左肩一排整齐的牙印:“看齿痕是人,或者是某种类人的哺乳动物。”
“不,是鱼。”齐斯出言反驳。
他向尸体伸出两根手指,从一堆血肉中拨弄出一片薄而亮的鳞片。
鳞片生得好看,花纹精巧,哪怕沾了血,依旧粼粼地闪着银色的光斑。
“应该是一种半人半鱼的怪物,看样子不是美人鱼,而是人头鱼身的鱼人。”
常胥没打算就凶手的物种展开更进一步的讨论。
他退开一步,观察四周:“死者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应该是在睡梦中死去的。”
齐斯弯腰从一地的血泊中拾起一只缺了一角的瓷碗:“死者睡前没喝尤娜送的汤,在中途惊醒后察觉到异常,才急忙喝下汤剂,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停顿片刻,笑着调侃一句:“看来这家伙当时真的很慌,连碗都掉到地上摔坏了呢。也不知道需要赔多少,他剩下的遗产够不够。”
常胥的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连带着眼睫也颤动了两下。
好在齐斯并未继续讲地狱笑话。
幸灾乐祸的目击者在几秒间收敛了全部笑容,将瓷碗放回地面,踏着一地血水走到床头柜和矮桌旁,翻找起来。
糟糕的是,任何能藏东西的地方都干净得像被贼光顾了一遍似的。
没有余下的货币,也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房间里除了一具死状充满艺术气息的尸体外什么都没有。
齐斯略有些失望地退到门外,就着地上的水迹蹭了两下鞋底,任血污如鲜花般绽开,连带着将血腥气也携了出来。
其他玩家陆续出了门,在嗅到血腥气后,皆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都不好看。有几人向齐斯和常胥这边投来探询的目光,显然对他们出现在现场有所疑虑。
齐斯装作没看到,若无其事地拨开两侧的人群,沿楼梯下到一楼。
常胥虽不解其意,但还是默默对自己下了“自动跟随”指令,紧随齐斯身后,像影子一般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无论是出于盯紧临时队友、防止被坑的目的,还是秉持和智力型玩家一起行动的原则,他直觉跟着齐斯总不会有错。
一楼的大厅中,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是和晚餐如出一辙的全鱼宴。
其他玩家不在,没必要客气,早到的两人如法炮制,将唯一的素菜席卷干净。
接下来两分钟,有八九个玩家牢记昨天晚餐的教训,紧赶慢赶地快步下楼。可他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只能嘴角抽搐地瞪着一桌明显不新鲜的鱼咬牙切齿。
又过了一刻钟,陆黎检查完了尸体,出现在楼梯口。
他走到大厅中央,站定后沉声宣布结论:“高木生死了,死因是在夜间中途醒来;徐茂春失踪了,看痕迹是自行离开的,不排除被魇住的可能。”
齐斯记得,徐茂春就是那个试图砍价的背包客。他看着胆子挺大的,竟然也没喝安神的汤剂么?
一个玩家似是想到了什么,松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看来只要喝了尤娜送来的汤剂,就不会有事。”
这也是大部分玩家的想法,活下来的人纷纷庆幸,昨夜在二选一的抉择中赌对了答案。
陆黎的脸色依旧凝重,声音发涩:“我没在徐茂春的房间里找到瓷碗,尤娜很可能根本没给他送安神的汤剂。”
这话背后的意味糟糕透顶,玩家们都不是蠢人,立刻明白了原委。
背包客得罪了尤娜,尤娜便没给他安神汤。这事放在现实中合情合理,但在副本里则足以令人恐惧。
玩家的命运取决于一个NPC的喜恶,而那个NPC的行为有很大的自主性,甚至可以决定一些关键道具的发放……这很不寻常。
有几人不由喃喃地念叨起来。
“只要不得罪尤娜,应该就不会拿不到汤剂吧?”
“对,徐茂春一定是因为态度不好,得罪了尤娜……”
“是啊,换我听他那么砍价,也会光火!”
这些话说是复盘线索,倒像是寻求认同,试图说服自己。
陆黎低下头,自责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昨天想到这一点,多提醒一句,他应该就不会死了。”
安吉拉闻言,连忙宽慰:“陆黎大佬,这不能怪你,今天之前谁能想得到不喝汤就会死?”
陆黎摇了摇头,接下去道:“大家应该也看到了,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彼此,而是心怀恶意的NPC和鬼怪。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拖得越久,情况对我们就越不利。”
气氛凝滞起来,玩家们都知道这番话不是危言耸听。
支线任务至今没有眉目,除了知道陆黎是“商人”外,其他人的身份都是未知数。
而主线任务却很明确,只要想办法离开岛屿就可以了。
“合作吧,不要管支线任务了。”
“对,合作,一起想办法逃离这座岛。”
“哪怕是屠杀流玩家,也没能力杀死所有人,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场的玩家都有了决断,在心里默念同一个答案。
作为群居动物,“合作”是写进基因里的东西,哪怕在诡异游戏充满恶意的设计下短暂地被搁置,也随时能很容易地捡起。
而且不知为何,一晚上过去后,所有人的心底都滋长起对这片海和这座岛的恐惧,就好像有祖先留下的群体思潮被唤醒,齐声向他们灌输一个消息:这里有邪神盘踞,快逃。
刘雨涵一直低着头,拿着一支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此刻忽然丢下笔,声音沙哑地吐出一个字:“船。”
“这个副本的关键是船,我们可以乘船离开这里。”她环视众人,刘海后的眼睛幽暗如鬼,“你们有谁会修补船只?”
这番话毫无预兆、莫名其妙,玩家们都是一愣,只有章宏峰笑呵呵道:“是木船的话,俺可以,各种木工活俺都会一点。”
陆黎转过头,注视刘雨涵的眼睛:“你是有什么发现吗?可以说得清楚一些,如果确实有道理,我们可以合力探索。”
“每个人都有秘密,恕我不能相信你。”刘雨涵摇头,传达拒绝的态度,“我只能说这是我的技能告诉我的线索。”
陆黎失笑:“那我恐怕也不能相信你。”
刘雨涵猛然抬眼,目光幽幽。
有几个玩家互相以目示意,游移不定起来。
一位是游戏论坛里风评极佳的攻略大佬,一位是通关了十九个副本的资深玩家,现在出现了分歧,到底该跟谁好?
寂静中,小个子男人哈哈一笑,打起了圆场:“先吃饭吧,有什么想法都得等填饱了肚子再说。”
于是,玩家们各自拿起自己那份碗筷,呲牙咧嘴地解决起桌上难以下咽的鱼肉。
没有人提昨晚的梦境,不知是都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什么发现,却不愿意说。
齐斯静默地搁下筷子,望向柜台的方向。
穿蓝色长裙的美丽女人挺拔地站在柜台后,雕塑一般不动不声不响,维持着完美无瑕的笑容。
她与梦境中的那个安静无助的小女孩相比,要自信开朗许多,却好像完全没有自己的情绪,脸上始终戴着一张微笑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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