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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你在里面吗?叶子她死了,我好害怕……你放我进去好吗?”
林辰蜷缩在床上,听着门外的女声,不由攥紧手中的房门钥匙。
声音与人耳相隔一层门板,再加上疑似由恐惧导致的震颤,听起来模糊而失真,但还是能够辨别出,这是邹艳的声音。
林辰对邹艳印象不深,只记得她是个心理医生,话不多,持一副平静温和的面目,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像这么失态,倒是第一次……
林辰向来对人存几分善心,他鬼使神差地下了床,将手伸向门把手。
在将要转动门把的刹那,他迟疑了,记忆中一幕画面油然反刍。
一个小时前,齐斯离开之际,将房门钥匙放到他手中,神情前所未有地严肃认真:“都是成年人了,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给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开门。”
当时他不解其意,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
齐斯看着他凉凉地笑了,笑容含讽带刺:“我说了,除了我,你谁也无法信任。你只需要知道,一旦你开了门,害的不仅是你,还有我。”
这幕画面太过鲜明,林辰在回想起的刹那便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房门。
门外,邹艳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林辰,求求你,救救我!……它来了!我会死的!”
那声音中的恐惧和绝望情真意切,不似作伪,林辰听在耳中,暗暗心惊。
虽说其他玩家无法信任,但到底都只是身负嫌疑,并非证据确凿地十恶不赦。万一齐斯的怀疑是错的呢?
如果不开门,邹艳说不定真的会死……
可开门与否,牵涉到的不仅是他一人的安危,还有齐斯的……
林辰的额头渗出汗珠,他开始犹豫,手中的钥匙被他越攥越紧,嵌入皮肉。
……
三楼,齐斯从摆放着骷髅的房间中退出,刹那间听到了雨声。
古堡的廊道没有窗户,厚重古朴的石壁将世界隔绝在外,没有视觉的佐证,听觉也在寂静中褪色,方才一瞬的所闻恍若错觉。
齐斯却觉得,确实该下雨了。
毕竟三流电视剧里,悲情剧情发展到高潮,总要来一场大雨烘托一下气氛,不是么?
嗯,他这人对艺术有独特的见地,以至于某些时候脑回路异于常人。
第一个房间探索得差不多了,再空耗时间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齐斯走向编号为“2”的房间,掏出细铁丝,如法炮制地开了门锁。
入目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占据了整个墙面,灰紫色的天空映入房间,将地面和四壁染上一层蒙蒙的灰。
隔着被蜘蛛网爬满的玻璃,可以看到如丝如缕的雨幕自上而下编织,交错纵横的雨丝层层叠叠,一时和蛛丝般纠缠不清、难以分辨。
在跨入房间的刹那,只听到软绵绵的“啪”的一声,一个破旧的布偶娃娃落在地上,正在齐斯的脚尖。
那是个扎着红色麻花辫的小女孩,双眼用两个“叉”代替,拉成一线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唱着诡异的儿歌:
“她来了,她来了,她在暴雨中……”
“别看我,别看我,我在衣柜里……”
房门在身后“咣”地一声关上,周遭的光线快速黯淡下来,染上了回忆镜头的暗黄色泽。
触发死亡点了!
齐斯深谙恐怖游戏的套路,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衣柜上,高大的家具投下的灰影正好将娃娃笼罩。
这是让他躲进柜子里的意思吗?
“这首儿歌明显属于捉迷藏的情景,对应的剧情可能是安妮和安娜姐妹幼时的捉迷藏游戏,提示大概率是很浅显的那种……”
思维在一秒间分析好已知信息,齐斯大步走向衣柜,抬手握上把手。
身后的地面上,娃娃依旧在用没有起伏的语调幽幽念着儿歌。
“她来了,她来了,她在暴雨中……”
“别看我,别看我,我在……吱!”
毫无预兆地,吟唱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蟋蟀被踩瘪的声音。
齐斯应声回头,看到的是常胥面无表情的脸,和……被他踩在脚下的娃娃。
常胥沉默了两秒,垂眼道:“我没想到它这么弱。”
……你是氪金了还是开挂了?
齐斯怔愣两秒,堪堪回神。
他此时无比庆幸,自己之前没有手欠试着给这位武力挂来一刀。
从各方面来看,这位警察同志都是很有用的那种,可惜不是新人,不好骗,利用价值性大打折扣。
心里暗自惋惜着,齐斯面色不显,他指了指已经被踩扁的娃娃,示意常胥捡起来。
常胥无声地照做,将布娃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观察了一番,最终将娃娃的衣角翻起来给齐斯看了一眼。
那里赫然用红色针线绣着一个英文单词——“Anna”。
“是作为姐姐的安娜的娃娃,姑且算个线索吧。从儿歌的内容可以看出,安娜很害怕她的妹妹安妮,安妮那狗血的爱慕情愫大概率只是自作多情。”
情形和齐斯先前的凭空推测大差不差,这让他不由有些失望。
他扫视了一圈房间内的布局,确定没有其他可探索的地方了,才拉开身前衣柜的门,弯腰从落灰的内里拾起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的构图十分草率,一张摆满佳肴的长桌旁,端端正正坐着九个人,都面朝着镜头,姿势木讷呆板。
其中有四个人的面容清晰可见,另外五人的脸则是一片模糊。
齐斯垂眼分辨,四张面容分明的脸中赫然有一张熟面孔,是沈明!
剩下三张脸,有一张他先前也见过,是花园的土坑里,常胥挖出来的第一个死者。
一个猜测在心底滋生,下一秒便被验证。
常胥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凑上前,纤长的食指点过那三张较陌生的面孔:“这三人的尸体都在花园里,我亲自挖出来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后半句话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看来是个平时经常挖坑的。
“这样么?”齐斯的双目眯成狭长一线。
指向很明确了,玩家死亡后,脸便会出现在照片中。
还有五个空位,刚好对应五个玩家,是不是说明这个副本从来没想让玩家活着离开?
既视感……熟悉感……对死亡点的直觉……
先前的种种违和此刻连成一片,齐斯的心神不由为之颤栗。
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太过有趣了,他强行压抑嘴角,才没有笑出声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时间循环在副本开始时就已经发生了?每轮三天,死三个人,我们是第二轮。”
“不可能。”常胥几乎是立刻否决道,“像花园和三楼这些明显有重要线索的地方,我不可能留到第二轮再探索。”
“也许,第一轮我们已经探索过一遍了,可惜最终没能破局。于是,一切重置。”
言语背后的意味泛着刻骨的寒凉。
一遍遍探索,一遍遍失败,失去所有记忆,重新投入循环。
轮回在重演,一个个同类死去,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破局的希望逐渐熹微……
身处绝望中而不自知,还自以为怀着求生的希望奋力挣扎,直到被这座诡异的庄园无声地吞食,成为玫瑰的养料……
思绪如藤蔓般在脑海中蔓延,齐斯的呼吸因为背后意象的凄美而变得急促。
他低下头,看到手中的照片像落入水中般开始渗墨,原本历历可见的画面几息间模糊不清。
照片的反面,鲜血写下的红字已然凝疴:
【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
父母死去后,女孩如愿以偿和姐姐相依为命,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
女孩想不明白,为何一个突然闯入生活的陌生人,会分去姐姐的目光。
明明他并不好看,比起姐姐要差上很远,为什么姐姐会那么卑微,那么小心翼翼地去爱他。
男人终于离去,女孩更想不明白姐姐为何会那样悲伤。
她看着姐姐日渐憔悴,美丽的面容变得黯淡,在满园玫瑰枯萎的时候随季节一齐开落。
她无能为力,只能再次登上阁楼,向神像祈祷。
神说:“她病了,将死。唯有她挚爱之人的心脏能使她复生。”
女孩不愿承认,却到底清楚地知晓,姐姐爱着那个男人。
幸而此时,她的外貌已经和姐姐相差无几了,哪怕是父母在世,也不一定能看出端倪。
在男人重返庄园之际,她代替姐姐接待了他,杀死了他。
棺椁中姐姐的尸体睁开了眼,那是一具被玫瑰寄生的鬼怪,不会再叫她的名字,不会再用哀伤的眼睛看她,每时每刻都随着时光衰老、腐烂、枯槁。
她害怕了,去向神明求告。
仁慈的神为她截取三日的时光,让她和姐姐得以在无休止的循环里苟延残喘。
她看着姐姐在无穷无尽的三日循环里重复腐烂的过程,虽然情况不再恶化,面容却早已腐朽不堪。
她恐惧地发现,自己不能接受姐姐的丑陋。
每当看着那张絮化见骨的皱巴巴的脸,她都会感到恶心,想要呕吐。
她甚至开始后悔过去为了得到姐姐的那些付出。
她问神,可否让姐姐恢复美貌?
神答:“留下来到庄园的客人,用他们的血肉滋养玫瑰,一切都将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