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尊泥塑环绕老僧周围，泥塑神情平淡，却又透出几分肃穆，好似一群僧人在虔诚礼拜他们的佛。 老僧立于十八尊泥塑中央，老僧盘坐虚空，周身璀璨佛光覆盖泥塑，就像是佛在回应他的信徒。 见此情形，中年僧人停下脚步，远远同老僧对视。 两人都没有动作，但被血与金染作两色的天空，光暗不断变化着，成为了此刻二者交锋的唯一具象化表现。 最后，一阵清风吹过，将两道魔幻的色彩连同云烟拂去，天空恢复如常，宣告着此轮交锋的结束。 中年僧人表情平淡，但观老僧脸色忽的惨白了一瞬，应当是后者吃了亏。 “阿弥陀佛，贫僧本不愿以多欺少。” 眼见中年僧人一步步逼近，老僧手上的动作急切几许，手指在空中勾勒出道道符文，飘入了周围那十八尊泥塑的头顶。 但中年僧人却似没有看见，依旧一步一步走向老僧，直至来到老僧跟前，眼底才闪出一丝戏谑。 泥塑迟迟没有动作，老僧终于不再淡定，肉眼可见地开始慌乱。 大量的佛光没入泥塑头顶，却如同石沉大海……不对，朝水里投个石头，好歹还能听个响。 中年僧人缓缓举起拳头，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狡诈笑容。 老僧下意识想要后退躲避，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十八尊泥塑贪婪的将佛光吞入体内，仿佛怎么都吃不饱，老僧不再输出，那它们便主动从老僧的体内抽取。 十八道金灿灿的光带，如同锁链，将老僧死死钳住。 老僧亲自唤出的帮手，此刻却成了掣肘他最坚固的牢笼，老僧甚至想要抬起手臂格挡都十分困难。 体内的能量不断被抽走，佛法不够了就抽血，几个呼吸间，老僧就又回到了在地下室时那般干尸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老僧现在的意识并未沉睡，能够看见那沙包大的拳头，缓缓将自己的身躯一片片碾碎。 又是一阵萧瑟的风吹过，老僧连一缕烟都未能留下，彻底消散在了此方秘境之中。 至少，在季书航等人的视角中是这样的。 老僧逝去，中年僧人兀的怔住，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与迷茫，木讷地将八颗金灿灿的佛珠抓在手，眼中猩红之色，时而浓郁，时而消散。 “所以现在算是什么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喊上一声“多谢前辈”，最后大伙的目光又双叒叕落在了季书航这边。 “还看我？我胳膊都没一条了，你们就不能让我歇歇？” 季书航抖了抖空荡荡的左臂衣袖，平等地白了每个人一眼。 主要还是中年僧人这个造型，相比于正常人类，多少还是有些特立独行了。 人身，鹿角，蛇鳞，一脸凶样，还开着红眼特效，季书航都怕自己刚走过去，这前辈一声大吼“彻底疯狂！”。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不像是好人啊。 众人如此表现其实是有些失礼的，但……这不是不敢嘛，铁铁，我爱说实话。 好在中年僧人也没有计较，自顾自攥着十六颗佛珠走入了仅存的那座庙堂。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但又怕丢失了视野，下一秒就不明不白被来上一下，只能咬着牙跟进去。 庙堂之中早已一片狼藉，佛像碎块儿和尸体混杂在一起。 中年僧人推门看见这一幕，呆愣了片刻，喉结蠕动了几下，最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捧起佛像半边脸的碎块儿，摇着头，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那眼神异常痴迷，似在惋惜，又似在追忆着什么。 看见这一幕，先前所有进过这间庙堂的人都不由得脸色一变，心中警铃大作，没进来过的也皱着眉，不着痕迹向后退去。 如果这中年僧人先前是好是坏尚且存疑，现在便是确定了。 这佛像众人可是认得，就算不认得，地上那么些披着僧袍的尸体，大伙儿也不瞎。 “二位施主，你们不要命了？！” 只见季书航和景天不约而同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悄悄向着中年僧人的背后摸去。 和尚不理解，且大受震撼，这不赶紧跑，你们还打算去搞偷袭？ 这操作看似危险，实际一点儿也不安全。 尤其是金丹那小子，你瞎勾吧去凑什么热闹？不要命了？ 来到中年僧人背后的只有一个，景天被季书航一脚后蹬腿踹飞，直接超越百分之百的大逃亡玩家，成为了第一个逃出庙堂的人，然后又像个二傻子，逆着人流的方向往里面挤。 季书航举刀，深吸一口气。 嘿嘿，敲一位分神的闷棍，还真是刺激啊！ 铛！咣当…… 长刀落在中年僧人的光头上，发出一声脆响，碎的没有一丝犹豫，断刃落在地上弹了几下。 中年僧人只觉得头顶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有些痒，并没有什么更多的感受了。 四目相对，断刃的刀柄已经被扔到一旁，季书航将手背在身后，半仰脑袋吹着口哨，一副雨窝无瓜的模样。 看似表情平静，实则心里已经死好一会儿了。 “阿弥陀佛。” 中年僧人双手合十，季书航已经绝望，无奈闭上双眼，耳旁响起了听不懂的诵经声。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什么动静，季书航怀着忐忑的心情睁开双眼，惊讶对方居然没有对自己出手。 反倒是周围地上，佛像和那些尸体，被镀上了一层圣洁无比的淡金色佛光。 季书航看见它们的表情开始变化，由被佛像蛊惑的诡异虔诚，变为眉头紧蹙，看似十分痛苦，片刻后，又转变为了解脱。 从碎裂的佛像中飘起无数光点，汇集在一起，空中出现了一尊大肚腩的金佛，双手合十，微微鞠躬，停留不过数秒，随后散去。 这是？ “超度？而且是正经的？但和寻常超度经文又不同，这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和尚的语气有些惊讶，眼前中年僧人所行实在出人意料。 中年僧人俯下身子，将一名名尸体的双眼合上，甚至可以说是过分的温柔，和先前嘶吼着对老僧拳拳到肉的那家伙，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