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至宝有本性,性精刚无俦。 秦国咸阳皇宫正门,此门居中向阳,位当子午,故名午门。这地方,按理说是天子家的大门口,本应没什么人在这附近徘徊的。但今日,全咸阳的百姓无论愿不愿意,都被驱赶至午门前。 因为,今日的大秦,要死一个人,李焕仙! 流水冲击溪石,波倾浪花,暗水拢拢声响,如带蜿蜒不知何处。李焕仙浸泡在冰冷的水中,强压着手腕伤痕的剧痛,看着日出的第一道耀眼光芒,缓慢的换上那白敛素衣。 白敛素衣,是死囚在行刑前穿的衣物。寓意为清清白白的来,自然也要清清白白的走。 “王爷,时辰到了。” 牢头与一队振邦阁校尉打开了房门,看着李焕仙低头拱手行礼。 李焕仙昂起头,呆呆的望了望头顶的亮光。一脸懑恨恍如独立在万丈高峰上的孤绝感,那是一种强者对生命的悲怆。而这份悲怆却是来自个我的有限生命,与天地蓬勃无限生机的强烈对比。 昨夜,他没怎么睡。毕竟一个知道自己死期的人,哪里还会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睡眠上?李焕仙一整晚都在回想,回想他的前世今生。他在想,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自认自己是个经得起种种横逆的人。就算天道不公,他也敢逆天而行,愤而改命。 想必定是因为这种不服输的性子,才使他来到这个世界,再世为人。但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变了。他变得愿意躲藏,愿意逃避。虽然逃避让他积极地从苦难中挣脱出来,但现在的他,累了,也倦了。 他,不想在逃了。 前世今生,世间万物透入他那愤世嫉俗而残暴的眼中。人性,无一不丑,无一不劣。他一直认为,唯有赵玉漱,是那世间最真、最纯、最容易受伤害的人。 但事到如今,纵使李焕仙在自我安慰之下,可依然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那条饮着自己鲜血而成长起来的毒龙,终于开始反噬自己了。 李焕仙的脑海怨恨思絮不断地打结,自寻烦恼地钻入一个又一个的牛角尖。若是自己当年没有去‘绮丽春风’,自己没有参加那皇城夜宴,自己没有离开咸阳,自己没有出兵北海…… 李焕仙在期盼。他期盼赤龙醒来,他希望那个前世的自己对自己说点什么。在昨夜失血昏眩的刹那间,脑海迅速映出前世赤龙的诡谲一笑!那是一种鄙夷不屑的冷笑,令人汗颜得无地自容。 “哈哈哈哈……” 李焕仙仰天长笑,随意整了整身上的白衣,便看着面前的众人,异常洒脱的说道:“前方引路!” …… …… “咚!咚!咚!咚……” 战鼓擂动,喧嚣的人群顿时默然无声。 午门外,孟秀良麾下数万御林军刀戈成林,将午门方圆三里内外,尽数包围。赵玉漱身着龙袍,头戴王冠,默然坐在东方高台的龙椅之上。双眼冷漠无情,注视着自己面前百步左右的刑台。 只见那刑台东西南北中,各有一座战车。战车车尾连接粗壮的铁链,此时正静静的臣服在地面上。 秦律明示:淫乱不轨者,五车辕裂之。 可见赵玉漱恨极了李焕仙的花心多情!如今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其车裂。就是要告诉世人,李焕仙负心于她! “逍遥王到!” 随着一声通报,李焕仙一身白衣,面带微笑,大步走至刑台之上。看着刑台上的花果美酒,顿时食指大动,端起那碗断头酒对着东侧的赵玉漱喊道:“谢陛下赐酒!” 看着李焕仙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赵玉漱睫毛轻眨,伸手摸了摸小腹后自言自语道:“孩儿,你要记住。那个男人,是你的父亲。记住他的脸……记住他的声音……” “让我过去!他是我夫君!让我过去!” 此时,原本寂静的四周,却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哀嚎。只见一名美艳无比的女子,身着孝服白帽,手握竹篮,正在拼命的与御林军推搡。 是楼雁凝! “放行!” 孟秀良一眼就认出这女人是自己老长官的夫人,急忙喝退试图拔刀的御林军,放任楼雁凝冲入刑场。 “李郎!” 楼雁凝早已哭的带雨梨花,连滚带爬的登上刑台,扑入李焕仙的怀中。嗅着楼雁凝身上的香气,李焕仙不可置信的揉了揉双眼。愣了片刻后,顿时呵斥道:“胡闹!不是让你与如烟去北海吗?!为何还没走?!” 楼雁凝红着双眼,抬头看着李焕仙哽咽道:“燕姐姐不愿走,我也不愿走。昨日听闻赵玉漱要加害于你,燕姐姐便只身闯入天牢,至今未归。” 说罢,楼雁凝伸出颤抖的双手,将自己随身带来的花篮掀开,只见里面是一壶酒,两个杯子。 楼雁凝抹了抹眼泪,玉手颤抖之下,将酒水取出,看着李焕仙说道:“夫君为我赎身,舍身入咸阳搭救。雁凝无以为报,今日略备薄酒,送夫君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