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当然不可能猜到阿鸡会跟宁儿扯上关系,也压根就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他只见到阿鸡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荷包,便自认为阿鸡就是个贪财之徒。 人嘛,都是有弱点的,不是贪图酒色,就是贪图名利,这几关别说是凡人了,就是古之圣贤也脱不出去。 贪财好呀,这可是收买人心最容易的法子了。 唐周呵呵一笑,优雅地从荷包里摸出三块大小不一的碎银来,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递到阿鸡面前。 “阿鸡兄弟,唐某说话向来说到做到,既然答应过你,那就绝不会食言。 只是适才你我二人相见恨晚,聊的太投机,故此一直未抽出空来兑现承诺罢了。 这里呢,有六两银子,可保你们兄弟几个半年内衣食无忧。 你也别跟我客气,这就是为兄的一点小小心意。 日后咱们常来常往,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开口,在这雒阳城里,为兄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诺,多谢唐大哥。” 阿鸡双手接过银子,看都没看便塞进了怀里,眼睛却还一直在盯着唐周的荷包。 他现在脑子里很乱,那个宁儿到底跟张角是什么关系? 既然她是太平道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袁家? 她潜伏在袁家又有什么目的呢? 看她跟两位司徒夫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显然绝不是普通奴婢。 若是两位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是靠什么上位的呢? 若是两位夫人知道她的身份,又干嘛要留她在身边呢? 还有,怎么就这么巧,眼前这二人正好在这个时候来雒阳办事,会不会跟她有直接关系呢? 诸多疑问接踵而来,以至于唐周跟自己说的什么话,他压根就没听进去。 唐周见阿鸡神情冷淡,心不在焉,还是紧盯着他的荷包不放,不禁蹙起眉头,脸色甚是不悦。 这小子是不太有点蹬鼻子上脸了,刚才我的姿态已经放得够低了吧,怎么看他那样子还不知足呢? 要知道这六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实际上都足够他们四人一年吃喝不愁了。 我不过是跟他客套一下,难道这小子还想要我把这点家底都送给他不成! “哼,怎么,阿鸡兄弟可是嫌银子太少?还是觉得我唐某人没有诚意?” “啊?啊,唐大哥误会了。 唐大哥豪气干云,仗义疏财,对小弟如此厚爱,小弟高山仰止,感激报答大哥都来不及,岂敢再得寸进尺,不识抬举呢。 只是小弟常年厮混于乡野市井之中,还从未见过像大哥手上这般典雅别致的荷包,一时看得呆了,竟连大哥跟我说话都没听清。 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唐大哥不愧是超凡出众,就连所佩荷包都是如此的雅致脱俗,属实令小弟大开眼界。 方才都怪小弟人穷见识短,让大哥见笑了,失礼失礼。” “呵呵,无妨无妨,原来是这样啊。 不瞒兄弟说,这个荷包可是为兄的心爱之物。 本来既是阿鸡兄弟喜欢,为兄自不会吝惜一个荷包,但奈何此物委实对我格外重要,乃是我的心上人亲手缝制而成。 自相赠后我便一直视若珍宝,贴身收藏,万分珍惜,以慰相思之苦。 是以阿鸡兄弟莫怪,恕为兄实不能拱手相送了。” 唐周释然后心情复佳,却微笑着婉拒了阿鸡。 不过他刚才说话的时候,提及到心上人这几个字眼,明显加重了些许语气,似乎是有意为之。 一旁的马元义听到这几句话后果然面色一沉,默然不语。 阿鸡将这些细节全都看在眼里,心中若有所思,表面上却恍若未察。 “嘿,大哥羞煞小弟了,小弟可不是厚颜无耻之人,对大哥绝没有半分不敬之心,更遑论夺人所爱了。 今日与两位大哥不过初识,哥哥们便不嫌小弟身份卑贱,待小弟如亲人。 现在又慷慨相赠这许多银两,足够我们兄弟几人一年用度。 不说别的,只这份活命之恩,已让小弟感激不尽,无以言表。 两位哥哥的大恩大德,小弟铭记于心,终身难忘,日后必有以为报!” 阿鸡举起碗,跪拜地上真诚地对二人说道: “我阿鸡一介贱民,不会捧人,不会骗人,对真心敬佩的人从不说违心的话,一切都在酒里了。 小弟斗胆,这最后一碗酒就让我来敬两位大哥,祝哥哥们此行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好!哈哈,借阿鸡兄弟吉言,苟富贵勿相忘!” “哈哈,老弟说的好,马到成功,俺老马一到,必定成功!来,干!” “哈哈,干!那小弟日后可就多多仰仗两位大哥了。” 三人开怀大笑,举碗畅饮。 车外大牛兄弟自打唐周进了车厢后,悬着的心就一直没放下来过。 直到此刻听到里面传出由衷的欢笑声,这才踏踏实实地松了口气。 在外面光听着就感觉惊心动魄,更别说阿鸡身陷其中是有多么的凶险万分。 几人都深深折服于阿鸡的急智,也愈发地敬佩阿鸡,视阿鸡为天人了。 至于车内三人心里各自是什么想法,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兄弟四人许久未曾进食,怕是早已饿得不行了。 日后聚首的机会甚多,为兄今日就不留你们了。快快去吧,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唐周率先起身,欲要送客。 阿鸡如蒙大赦,赶紧借机告辞。 马元义拉住阿鸡的手依依不舍,非要亲自送他一程。 阿鸡不敢造次,连连摆手推辞。 最后还是唐周看不下去,伸手拦住马元义。 “师弟就不要强人所难了,阿鸡兄弟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啊?师兄此话怎讲?” “呵呵,师弟性子豪爽,我行我素,自不惧世俗眼光,但阿鸡兄弟心思细腻,可不能不为你这大哥着想。 看看你们二人当下的身份,若联袂同行成何体统。 再说此次前来雒阳办事,恩师也曾交待过我们万事须谨慎,两人一明一暗,相辅行事。 而你既在暗处,又岂可轻易抛头露面。 莫如就依阿鸡兄弟的意思,咱们来日方长,今日暂且别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