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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极平凡的一天,《红岩》杂志社的回信到了余切家里。
“哥!你的信!”
余弦兴奋极了,挥舞信封,紧张兮兮的站一旁垫脚看。
打开前,余切是这么想的:
如果给我退稿了,我就换个次一级的杂志社再投,如果再退稿了,换下一个杂志社继续投。
改稿是不可能改稿的!
余切现在和当地报社建立了联系,并不是绝对没平台发稿。何况,他的鸡汤报告文正在发酵。
而且,投稿某种程度上和编辑的个人口味有关,主编对稿子选取的决定性很大,给他退稿了,代表该杂志的审美不欣赏余切文风。
做舔狗是无用的,就像是瞧不上你的相亲对象,赶紧的,找下一个瞧得上的。
但回信出乎余切的预料。
信中写明已录用他的书稿,将刊登在《红岩》杂志的十月刊“小说”栏目,但是,主编希望他能再塑造一下“华弟”这个人物,使之更加警醒世人,具有教育意义。
换句话说,余切的尺度还不够,华弟人生终点的遭遇还不够惨。
不够惨,万一被人学去了,怎么办?
总有人觉得,装逼是一世的,而吃花生米是一时的。
现在的描述尺度在小说上恐怕还不够,文字的表现力毕竟不如影视,也没有慢镜头、长镜头。
传统小说的尺度曾经相当宽泛,譬如管谟业的《檀香刑》,你感觉作者似乎猎奇得离谱,其实管谟业的一系列小说都有此类特点,并不适合青少年阅读。
余切小时候看到管谟业的《丰什么肥什么》一书的时候,大喜过望,当时以为是小黄文,遂打开来看,结果大失所望,却又没完全的失望。
亦或是俞华之后写的《活着》,文字中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和压抑令人难以忘记,远远比同名电影更为残酷,人怎么能惨到这个地步?但余切的小说上,还没有体现出这一点。
同时,信中邀请他参加于今夏在蓉城开办的,由川省作协主导的文学研讨班。一些读到《天若有情》的同行对余切印象相当深刻,希望和他探讨文学创作,据悉,本次研讨班也请到文学大家为大家授业、分享,“如此,这当是有益的。”
信上这样半文半白的写道。
余切放下信。
这样一来,他的投稿已经成了,只是要再优化一番。
《红岩》杂志的态度是很好的,先安好余切的心,再邀请他参会,并且,这趟出行的交通费、住宿都能得到报销。
如果在此期间创作了小说,不仅能优先发表在相关杂志上,还能得到一定补贴。
这是行业惯例。
随着文学的复兴,八十年代,各地确实有一些文学培训班和创作活动,旨在发现、培养新一代文学创作人才,并提高已有作家的水平。中央也是有的,林为民同志不就去了吗?
在当时,杂志是不缺的,缺的是高质量的文章,能写几笔的闲人是不缺的,缺的是有水平有产量的作家。
但,信上这位“文学大家”是谁?
川渝地区有一大批影响力巨大的作家,他们在国内文学界占有重要地位。
稍早一些的有大神李芾甘、马识途,李劼人,沙汀等人,这些人把创作力一直延续到了八十年代,而在此期间,阿莱、何开四、流沙河等人也在这一时期崛起;同时,和川渝文学界有较多联系,特别是在川省文学刊物上发表作品的外省作家亦层出不穷,如阿成、贾平凸等人。
余切托关系找遍县城的阅览室,查阅相关资料,只知道这个研讨会自81年起每年定期举办,但并没有说明有什么主讲人。
除此外,一无所获。
但余切需要这一笔稿酬!
《红岩》给作者的稿费高于一般刊物,在五到十元千字之间,余切的《天若有情》全文能拿到五六百元,若是有得奖和转载等情况,再另外计算。
八月末,余切就要去往燕大报道,尽管这时候上大学并不需要学费,其余花销也极其低廉,但他必须要尽快发表了,总归是要揣着一笔巨款,才能放心进京的。
于是,余切结束《高考1977》的创作,让余跃进找机会寄给万县日报。一边回了封参加研讨会的信,一边收拾东西,大包小包,凡是值得留下的,都一并带走。
他要去拜拜川省作家的码头。
再之后,他就要直接从蓉城改道坐火车去京城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就要离家,短期不再回来。
小妹余弦舍不得他走,约定后年在燕大未名湖见。
“我也会考上燕大!”
父亲余跃进则匆匆下了课,跑回来帮他收拾。
“被子呢?”
“学校要发。”
“书也不要了?”
“到了再买。”
“哪里能这样花钱?你的稿子总不能不要了?”
“这当然是要带走的。”
“抓一把胡豆吧,路上吃!”余跃进塞了他一把胡豆,还有一百来块钱,这在当时,足够维系一个大学生大半年的花销。
由于万县的火车站要到九十年代才通车,当前只有汽车和轮船/火车两种通行方式,后者价格便宜,乘坐体验也较好。
次日下午,余切到了港口,告别一家人,登上内河轮船,在甲板上挥手,他脑子里面没有乡愁,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在前一天晚上,父亲余跃进告诉他:
余切,你要老婆不要?
你其实是有老婆的。
女孩是65年生人,蓉城本地土著,父母据说在政府部门工作,姓张。
娃娃亲要追溯到余切的便宜大伯。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余大伯专业安排在蓉城,当时前途大好,虽然一把年纪了,说媒的却踏破了大门。
余大伯找好对象,感情稳定后,八字儿还没一撇的孩子也有了归宿,他和同事约定好,两个家庭生的孩子,如果是同性的,就做兄弟姐妹,如果不是,那就在孩子大了之后订婚。
遗憾的是,这位终于打进了城的便宜大伯没工夫享福,还没来得及结婚就见了马克思他老人家。
当时余切已经出生,这桩亲事就落到了余家唯一的男丁余切身上,十八年后,寄望于两个孩子延续上一代的情谊,再续前缘。
当然了,只是这么一说,那么多年的事情了,怎么能做得了数呢?
大帝都没了,大帝血脉当然也稀薄了。
余跃进评价道,“我是个教书的臭老九,早和人断了联系,不是你这次去了蓉城,我也要忘记这件事情。”
“但你既然去了,我就告诉你,你原先是有这个缘分的。”
余父表现的十分洒脱呀,实则不然。
原先当然是配不上,现在孩子考上了燕大,这年代的燕大意味着无限可能啊,哪里还有配不上的?
就算是没有缘分,那也是出了一口气,告诉人家,我不是攀不上才选择放弃,我是书中自有黄金屋,自有颜如玉。
然而,现在能得到的讯息是很少的。
只知道是蓉城人,比我小两岁,如今正是十八岁。
那今年差不多该读大学了,不会是个丑八怪吧?
要是长得不好看了,不如不见。
余切摇摇头,驱赶掉心中的坏念头。
不往东走三峡那一条线,一路向西,轮船果然是安稳,余切躺在床上,心里想着这件事情,时而又看看江景,不久后便睡过去了。
醒来后,发觉船上有人带了闲书,是《红楼梦》,余切借来看了看,没看下去。活了两辈子,却读不完。
四大名著他看了三,唯独《红楼梦》几次捡起来,又几次放下。不是不好,而是写的好,让人难受。
一天一夜,到主城,再转火车到蓉城,需两天。
“蓉城站到了!!”
列车员顺着卧铺的车厢快步走,大声喊:
“到蓉城的旅客请下车!”
余切从铺上爬起来,第一件事情,是往下找荷包内的一百来块钱……没丢。
接着,是自己的行李。
正打开蓝色尼龙编制袋,忽的,斜对面有人惊叫道:“我的钱不见了!”
这一声喊像一道行军号,卧铺上的人都检查起行李。
有倒霉蛋大叫丢了东西,哭天喊地:
“妈卖麻花!谁偷了老子的东西!!!”
“乘警同志……”
余切手颤了一下,慢悠悠的解开绳结。他的行李里面,有他刚穿越来不久,写下的随笔和佳句,这些文字可以一文不值,也可以价值千金。
视线里,逐渐露出写满字的稿纸边缘。
显然,贼没发觉它,或者认为它不值钱。
余切松了口气,拎上包。
到蓉城的过程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