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加深，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终于返回了捷布尔地界。 尉迟晏匆匆赶回村落，兄妹俩不敢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诉说白日发生的事。 当得知楚嫆两人去了主牧场，瞬间不淡定，快速脱下衣甲，牵着马匹再次翻身而上。 蒙克瞧他离去的方向，又听了兄妹俩的话，连忙也追了上去。 快马扬鞭，道路虽黑，但他心如明镜，迫切地想要再快些。 带她回草原时就有所预料到，依她的性子，不可能会安分守己，可如今的局势，更迭之迅速，连他自己都没来得及分清。 在这人不生地不熟，且不论她的身份，单凭她是中原人，深入主营无疑是踏进狼窝。 尉迟晏攥紧了缰绳，身子微俯，破风前行，不断加快。 一个多时辰的路，硬生生让他追赶半个时辰便抵达了。 眼前大片营帐内烛火通明，而开阔的牧场中央正举行着盛大的篝火晚会，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他停在坡上，喘着气扫视底下，企图在人群中寻到她的身影。 然而看了一圈都没有，就当他要调转方向去主牙帐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大鼓、马头琴等各类乐器一齐奏响，晚会迎来高潮时刻。 尉迟晏不经意回瞥一眼，恰恰是这一下，他在人群中瞧见了一张明媚艳丽的面庞，笑靥如花般的容颜，一眼醒目。 围绕着的身影皆黯然失色，唯独她一人，火光映照之下，灿烂如开在草原上的牡丹，美艳动人，热烈而张扬。 紧绷着的心，赫然漏掉半拍。 楚嫆跟着众人一起舞动，不同于宫廷的规规矩矩，在这里无人认识，随着乐律，可以放肆跳动，动作也并不复杂，抖肩抬腿、扭动手臂，短短几次便能融入其中。 来到主牧场时，恰好晚会开始，顺势而为地被热情感染，兴高采烈的人们，还没看清便将人拉入舞池，一跳难挣脱包围。 青黛本是抗拒的，可再推脱也抵不过高涨的热浪。 身着今早的那套新秋衣袍，长发结辩，戴翠玉玛瑙，红妆粉面，从上到下仿佛都焕然一新，让人暂时忽略了两人非同族的容貌。 尉迟晏缓和好呼吸，内心深处的悸动却压不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后追赶而来的蒙克，驱马停在他身侧，正疑惑他为何一脸痴汉笑，顺着目光看去，定睛追寻了会才发现舞池的那两人。 再看他那两眼熠熠闪光的模样，傻子都瞧得出来这是对某人沦陷了。 正望得出神，忽的注意到她旁边有几个男子交头接耳地嬉笑，还时不时地朝她眼神示意。 尉迟晏的笑倏然收起，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你牵制青黛。" 蒙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没再解释，翻下马，大步流星地朝着篝火圈去。 "不…不是！特勤连你都打不过的人，你让我去牵制？"蒙克急忙大喊。 尉迟晏头也不回，脚下生风似的来到人群，目标准确地朝她而去。 楚嫆依稀感受到一道熟悉炙热的目光，侧身回头。 果然迎上那双充满野性、桀骜又很是凌厉的眼眸，高大的身躯挤出一条路，来意不善。 青黛敏锐地也看过来，连忙抓紧她的手臂。 尉迟晏来到她跟前，朝她伸手，"跟我走。" 楚嫆神情淡然，无动于衷。 "我告诉你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周围声音嘈杂，他不由得放大语调。 楚嫆听得清楚，拉着青黛一同出去。 三人来到较为安静的空地，蒙克牵着两匹马，不情不愿地走近。 她打量一眼他，像是急匆匆赶回来的，卷发乱糟，衣袍还有些许污渍，下巴处胡茬未理。 尉迟晏望向不远处的牙帐，"你去见了可汗？" "没有。"她道。 他闻言松了口气，重新瞧着她，"那天我收到急令，马不停蹄出征驱赶捷布尔边境的乌尤部，刚回来的。" 楚嫆不以为意，"赢了？" 尉迟晏欲言又止，这旁边还有两人，总觉着说不清楚。 她看出他的意图，这次没有轻易听信，而是道："刚来时确有见过呼尔部的人，大致消息也在几个牧民口中得知。" "你去处理自己的事，我要如何做，暂时也用不着你了。" 话语顿，心直口快地补充一句："毕竟从一开始就不守信用的人，没有资格再谈条件。" 尉迟晏眸光稍凝，显然不高兴了，语气不免稍冲，"我从哪一刻失信了？" "草原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我让你先别轻举妄动，有错吗？" 楚嫆嗤笑，毫不客气地回怼："是瞬息万变，正如你方才所言，刚回来就打了胜仗又收了新领土。" "照这个架势，迅速扩大实力，不多时便能将手伸至中原！" "境内有多少你们的密探，你比我更清楚。" 突如其来的争执，让蒙克顿感不妙，慌忙插嘴："那…那个，这里离牙帐不是很远，恐有耳目，能不能别……" 尉迟晏气不过，"所以我一刻不停地赶回，将你拉出来，想好好商量接下来的事。" 楚嫆一脸沉静地反问："倘若待会你再收到急令出征，你能推脱得掉？" "又如，你被派到去更远的地方，久久不得回归，自身难保分身乏术，你拿什么来保证与我的合作？" "再而换做是之前的你，身处异乡，让你安分守己什么都不做，静等我回来，你会乖乖听从？" 致命三连问，让他被堵得语塞。 察觉到气氛僵持不下，蒙克急得不行，两方都不敢得罪，反观她旁边的青黛，从容不迫地听着。 就在此时，冷不丁响起一阵掌声。 "好啊，没想到帐外还有此等精彩的场面。" 几人循声望去，一袭玄色长袍的男子笑着走来，身后跟着四名随从。 笑意幽幽，手中把玩着一串珍贵的绿松珠链，瞧气势便知身份不凡。 尉迟晏一眼认出，楚嫆同样丝毫不惊讶。 两人相视，她瞬间警惕后撤一步，稍心虚地躲在他身后。 因为，来者正是呼尔部的副将，呼尔达楞。